第40章
遇到卖糖炒栗子的,买一小袋,边走边剥,香甜软糯。看到卖桂花糕的,也切一小块尝尝,清甜绵密。祝宴看到一种叫“青团”的绿色糯米点心,买了一个豆沙馅的,咬开软糯的外皮,里面是香甜的豆沙,还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尝尝?”祝宴把咬了一口的青团递到周明知嘴边。
周明知就着他的手,自然地咬了一小口,“嗯,不错,豆沙很细。”
其实周明知不爱吃甜食,应该说他从小对食物就没有特别的讲究。在他看来,没过期,能吃,有营养,就是他对食物的全部理解。
但大概食物本身的好坏与价值无关,与心境却有着很大关联。祝宴递给他的每一种,他都觉得好吃。
两人分享着食物,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无声的甜蜜。
集市深处有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靠近一条清澈的小河。
河边搭着几个简易的遮阳棚,是供人钓鱼消遣的地方。几根简陋的竹制钓竿插在岸边,旁边放着水桶和小马扎。
“要不要试试?”祝宴指着那边,眼睛亮晶晶的,“钓小鱼玩,钓上来再放回去。”
周明知看着那清澈见底能看到水草摇曳的小河,还有岸边几个悠闲垂钓的老人和孩子,点了点头。这和他平时接触的高效精准的世界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慢悠悠的童趣。
租了两根最简易的竹钓竿,一小盒鱼饵——其实就是些揉碎的面团,找了两个相邻的小马扎坐下。老板给了他们一个装了点水的小桶。
“喏,像这样,把鱼饵捏一小团,挂在钩上。”祝宴熟练地示范着,手指灵活地捏着面团,“然后轻轻抛出去,别太用力,小心惊着鱼。”
他把鱼钩抛入水中,浮漂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周明知学着他的样子,动作有些生疏。
他捏的面团要么太大,要么挂不稳,抛竿时还差点把鱼钩甩到身后树上。祝宴看着他难得的手忙脚乱,忍不住低低笑起来。
“别笑。”周明知无奈地瞥他一眼,耳根有点红,带着点平时少见的窘迫。他重新捏好鱼饵,这次抛得稳当了些。
河水静静流淌,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两人并肩坐着,盯着水面上的浮漂。时间仿佛慢了下来,周围只有水流鸟鸣声和远处集市隐约的喧闹。
“小时候,我外婆家附近也有条小河,”祝宴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回忆的味道,“夏天我就爱去钓鱼,钓到的都是些手指长的小鱼,拿回去外婆就炸了给我吃,撒上胡椒面儿,可香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周明知,眼神温柔,“你呢?小时候玩过这个吗?”
周明知的目光落在水面的浮漂上,沉默了片刻。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没有。”
祝宴心里微微一紧,随即涌上更多更细腻的柔软。他悄悄伸出手,覆在周明知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没关系,”他笑着说,“现在补上。你看,钓鱼多有意思,不用想太多,就等着浮漂动就行了。”
祝宴的手心温暖干燥。
周明知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那点因沉默带来的消沉自然而然间消散,反手轻轻握住了祝宴的手。
他没说话,只是收紧了些力道。
“动了动了!”祝宴突然低呼,指着自己的浮漂。
只见那小小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他赶紧提竿,一条银白色的小鱼被拉出水面,在阳光下甩着尾巴,鳞片闪闪发光。
“哇!还真钓到了!”祝宴兴奋地像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把小鱼从钩上解下来,放进旁边的小水桶里。小鱼在水桶里惊慌地游了一圈。
周明知看着他生动的表情,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就在这时,他的浮漂也猛地一沉!
“你的也动了!”祝宴比他更激动。
周明知有些紧张地提竿,手感沉甸甸的,“好像…有点分量?”他小心地收线,一条比祝宴那条稍大些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鱼尾拍打着水花。
“厉害啊周总!开门红就是条大的!”祝宴由衷地夸赞,帮他把鱼也放进桶里。
两条小鱼在水桶里相互交缠着。
祝宴蹲在桶边,用手指轻轻拨弄水面,逗着鱼儿。
“你看它们,多自由自在。”他抬头看周明知,“我们拍个照留念,就把它们放回去吧?”
周明知拿出手机,对着水桶里的小鱼,还有祝宴映在水面上的笑脸,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两条小鱼和祝宴弯弯的笑眼,都格外清晰明朗。
“好了,回家吧小家伙们。”祝宴端起水桶,走到河边,和周明知一起小心翼翼地将小鱼倒回河里。小鱼甩甩尾巴,灵活地游进了水草丛中,消失不见。
“怎么样?”祝宴拍拍手,笑着问,“钓鱼蛮有意思的吧?以前我大舅总让我和他一起去。”
周明知看着小鱼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身边笑容灿烂的祝宴,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满足。
“很好。”周明知认真地说,“比想象中更好。”
这种简单的、纯粹的快乐,像一股暖流,填补了他心中某个未曾察觉的空隙。
离开河边,他们继续在集市里闲逛。祝宴在一个卖竹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停下脚步,拿起一个精巧的小篮子看了看。
周明知则被旁边一个老匠人的木雕摊吸引了目光。
摊位上摆满了各种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儿:活灵活现的小鸟、憨态可掬的兔子、威风凛凛的小老虎,还有十二生肖的动物。
老匠人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一块木头,木屑在他指间簌簌落下。
“喜欢吗?”祝宴凑过来问。
周明知拿起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马,木质温润,线条流畅,“手艺没你的好。”
祝宴被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惊得翻了个白眼,看得周明知忍不住笑。
要说祝宴现在的手艺还不错,虽然比不上老匠人,祝宴也能腆着脸认了。但显然周明知手上拿的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马,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祝宴想起自己高中刻的那只“处女作”,嘴角忍不住地一阵阵抽抽。
“要不要试试?”老匠人抬起头,和蔼地笑着,指着旁边一堆小块的椴木料子,“可以自己刻个小东西玩玩,体验一下。”
祝宴眼睛一亮,觉得这是个一雪前耻的好机会,立刻响应:“好啊好啊!周明知,我们一起刻一个?”
周明知看着那些简单的工具和木头,有些犹豫:“我没做过,怕刻不好。”
“怕什么,重在参与嘛!”祝宴已经兴致勃勃地坐下了,拿起一块木头和刻刀,“老板,给我们两块料子。”
老匠人笑呵呵地递过工具,简单地指导了一下握刀的手法和用力的方向,“慢点来,别着急,顺着木头的纹理走。”
祝宴选了一块方正的木头,比划着。他心里早就想好要刻什么了,所以下刀的速度很快,木屑飞溅,三两下就刻出来线条的轮廓。
老匠人看他的架势就知道这是有底子的,笑呵呵地称赞:“小伙子不错嘞,手底下有点功夫。”
祝宴腼腆一笑,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忍不住嘚瑟。
他做木工的时间其实不算多,会想学还是因为他老妈。他老妈的遗物里有一匣子木刻,一整套的梅兰竹菊,还有些零碎的生肖。
但他几乎没见过老妈拿刻刀,他猜测要么这是别人送给老妈的重要的礼物,要么就是他老妈年轻时的喜好被封存了。
祝宴进入状态之后刻得很忘我,此时的阳光已经大盛,好在木雕摊子有树荫遮蔽,细碎的光透过树荫的缝隙打在祝宴发梢上,毛茸茸的。
周明知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拿起刻刀,选了一块稍小的木头。
他观察着木头的纹理,手指修长有力,握刀的动作虽然生疏,却意外的稳。他下刀很谨慎,每一刀都深思熟虑,不像祝宴那样大刀阔斧。
“你刻什么?”祝宴凑过头来看。
周明知用刻刀的尖端在木头上轻轻划着轮廓,低声道:“白羊座。”
祝宴愣了一下,随即展颜。
他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旁边,专注地刻着自己那个,偶尔抬眼看看周明知认真的侧脸。
阳光落在周明知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他的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周围集市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刻刀划过木头的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
祝宴的作品初具雏形,木块也逐渐显露出白羊的形态:弯曲的羊角带着力量感,温顺的头部微微低垂,身体线条流畅。
又过来一会儿,终于,祝宴停下了刀,轻轻吹掉木屑。
一只小巧而精致的木雕白羊出现在他掌心。
他拿起旁边的小刻刀,在羊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极其小心地刻下了三个字母:zmz。刻完,他抬头看向周明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