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每年都会在师弟的软磨硬泡下吃一口,老式裱花蛋糕的奶油很甜腻,他其实不爱吃,但总归也是尝过蛋糕的味道了,每一年生日都还算圆满。
宁洵感动的不行,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梁嘉木,认真地感慨:“梁嘉木,你怎么这么好啊。”
以前杨岚还在的时候,宁洵每回考完试,不管考没考好,杨岚都会奖励他一块蛋糕。后来她车祸去世,宁洵就没再吃过蛋糕了。
倒不是故意不吃,只是没人给他买,他自己也想不起来。
宁洵把蛋糕提到梁嘉木眼前,笑着说:“太大了,咱俩一起吃。”
于是两人在北方寒冷的十一月,顶着夜风,坐在商业街的长椅上,各自吃了一大块奶油蛋糕。
最后,宁洵撑得不行,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发呆。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又缓缓开口,说话时声音有点发闷:“梁嘉木,好久没人给我买蛋糕吃了。”
梁嘉木闻言一怔,收拾纸盘和叉子的动作僵硬了片刻。
紧接着,他问:“你什么时候生日?”
宁洵只是随口感叹了一句,没想到梁嘉木会这样问,但他还是回答了:“十二月十九号。”
“你呢?”
梁嘉木说:“一月十五。”
宁洵有点诧异:“比我大一岁多呢,你上学是不是晚了一年?”
“对。”
他本该上小学那年,他爸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被人找到家里,抗不住压力,喝农药自杀了,之后就是他舅舅逼着他妈改嫁。一夜之间,家里只剩下梁嘉木和爷爷相依为命。
那段时间,他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耽误了九月份入学,无奈只能等到第二年。
但这些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梁嘉木自己都记不太清,更没和宁洵提起过。
宁洵把嘴里叼着的叉子拿下来,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给你买蛋糕,到时候咱俩不在马路边儿吃,得找个环境好的餐厅,最好是西餐厅——哎,这附近就有一家,我以前老去,他们家味道不错……”
他一边说着,似乎真的计划起来了。
梁嘉木笑了一声,沉沉的嗓音在黑夜里响起,明明就在宁洵耳边,可传进耳朵里,似乎又格外悠远朦胧,“我生日早着呢。”
“那也没事儿,”他伸手,把胳膊搭在梁嘉木肩上,“不过生日也能吃蛋糕,有时间咱俩去我以前常吃的一家蛋糕店,哎就下周末怎么样?那时候银杏大道的景儿也最好看。”
或许是心情好,今天宁洵的话比往常还要多,拉着梁嘉木聊了好半晌,从蛋糕扯到北京夜景,最后还问梁嘉木有没有看过升旗仪式。
梁嘉木说没有。
宁洵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说实话,在北京住这么多年我也没看过呢,我真起不来,”他又是大手一挥,决定道,“等明年夏天吧,咱俩晚上就去,在那守一夜。”
这人挺有当领导的天赋,三言两语,就一杆子把他俩的行程支到了明年。
梁嘉木的未来规划里,向来只有去哪读书,去哪工作,雕几块木头,赚多少钱这类,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把吃喝玩乐的计划说的如此详细。
这人自己说完了,还要转头征求他的意见:“梁嘉木,你觉得怎么样?”
梁嘉木抬起头,看着天空。
月有盈缺,变幻无常,他不知道未来的一年会发生什么,但当下,此时此刻,他仍然是点了点头,说:“挺好的,听起来很有意思。”
吃完了蛋糕,两人又吹着冷风聊了一会儿,梁嘉木就说要走。宁洵知道,他要坐地铁回去,太晚就赶不上了。
“我打车送你吧,毕竟是我喊你出来吃饭的,”宁洵笑了一声,“让你坐地铁回去,我于心有愧啊。”
梁嘉木却摇头,简洁明了的拒绝了他:“不用,就一站。”
宁洵没有再强求,而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梁嘉木身后走了一段路,直到跟着他走到地铁站门口才停下。
梁嘉木回头看了宁洵一眼,说:“回去吧。”
宁洵右手提着吃剩的蛋糕,便朝他挥了挥左手,“拜拜。”
人大地铁站的楼梯很长,也很黑,宁洵站在地面上,看着梁嘉木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下去,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才回过头去打车。
因为前一天答应了程泽铭和方楠一起吃饭,第二天下了课,宁洵就马不停蹄地赶往校门口。
程泽铭的风骚豪华超跑果然已经停在了马路对面,宁洵穿过天桥,直奔他过去。
打开副驾驶的门,就听程泽铭凉嗖嗖的吐槽:“我说宁大少爷,见您一面真难呐,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这群独守空房的旧爱了是吧?”
宁洵知道他是因为昨天的事嘲讽自己呢,倒也不和他置气,乐呵呵的扣上安全带,说:“哪儿能啊,这不今天刚下课就赶过来了?大冷天给我跑我一身汗呢。”
程泽铭嗤了一声,不依不饶的,“别打马虎眼,方楠吃你这套,我可不吃,说实话,你和那个梁嘉木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两个的,见了面就问梁嘉木?比他还上心似的。
宁洵无奈道:“一开始我是想和他搭讪的,但没成功,他看起来比钢管还直,您就甭操心啦。”
程泽铭没皮没脸的笑,“钢管直是直,你用蛮力也能掰弯啊,就看我们洵儿这张脸,没几个人能不喜欢吧?”
宁洵一向不喜欢程泽铭这副做派,平时听到这些话,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今天却忍不住嘴犟反驳:“打住打住,小的才疏学浅,您那套理论我实践不了。”
就算他有一天真喜欢上梁嘉木,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这事儿打死他都做不出来。
程泽铭笑着睨了他一眼,妥协了,“行行行,不说这个了。”
北京的晚高峰堵得很,好在程泽铭抄了条人少的道儿,远是远了点,但也比在马路上挤牙膏强。
方楠说的老地方是他在西城区的一栋小别墅,他爸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他没少在那儿招待他的狐朋狗友,宁洵他们三个也有事没事就去那儿吃饭。
方楠和程泽铭知道宁洵不喜欢吵闹,今天就没叫别人,他们仨简单吃个饭。
“可把你俩盼来了,还敢再慢点儿吗?”一见面方楠就忍不住痛斥。
程泽铭把车钥匙往方楠怀里一扔,一手搂着他一手搂着宁洵,轻车熟路的迈开腿往院子里走,“这个点钟,路上堵的跟什么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跑着都比开车强,我能这么快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方楠嫌弃似的从他怀里挪开,还“贴心”的拍了拍他的肩,不怀好意的说:“男人不能说太快。”
程泽铭笑骂道:“滚!”
三个人勾肩搭背的进了院子。
方楠早就安排好了烤串的东西,这会儿好不容易等来了苦力,他赶紧吩咐程泽铭:“快,把肉串上。”
程泽铭眼皮一跳:“大冷天在院子里吃串儿,你丫是个人才。”
“还不是宁洵说想吃了,”方楠不以为意,“就冷这么会儿,烤完拿屋里吃去不就得了。”
程泽铭撸起袖子,一边洗手一边打趣,“唉——宁洵是个宝,我就是个草,每回都是我干活,命苦啊。”
方楠在一旁吐槽:“你让他干,他干的明白吗?”
宁洵往躺椅上一坐,大爷似的,还顺手拿起叉子吃了块哈密瓜,“抱歉了,我天生享福的命。”
烧烤上桌,方楠开了几瓶酒,“多喝点儿,今儿你俩还是住下,别回去了。”
宁洵酒量没多好,但人菜瘾大,第一个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今天喝趴你们!”
“每回你都这么说,”程泽铭毫不掩饰眼里的嘲笑,“哪回你不是第一个趴下?”
方楠递给他一把肉串,“洵儿你还是多吃点肉吧,长个儿。”
他俩比宁洵大一岁,拿宁洵当弟弟看,哄小孩儿似的逗他玩。
宁洵也没客气,拿着烤好的羊肉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这人却忽然叹了口气。
程泽铭稀奇道:“怎么了,宁大少爷心情不好?”
劲酒上头,这会儿宁洵有点发蔫儿,闷闷的说:“下周二,我妈忌日。”
程泽铭刚才就是随口一搭话,却忘了这茬——算算日子,果不其然,下周三,十一月七号,杨岚的忌日。
方楠比程泽铭靠谱,拿起酒和他碰了个杯以示安慰,真心实意的劝道:“回家看看宁叔叔吧,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别相互折磨了。”
这话很直白,可宁洵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他抬起头,勉强扯出个笑容,“我知道。”
“行啦,”宁洵拍了拍方楠的肩,还反过来安慰他,“没事儿,都过去两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第15章
酒过三巡,程泽铭和方楠都喝了不少,但宁洵兴致不高,就只浅抿了几口,这会儿竟然比他俩还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