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想,自己生命的前二十八年,为了演艺梦想无数次和宁德远争吵,他深知自己不是个省心的儿子,也时常觉得自己对不起宁德远。可既然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那在之后的人生里,宁洵不想再对不起任何一个爱他的人了。
“马上就要说再见了……”宁洵握紧话筒,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谢大家今天能来到现场,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下次见。“
“宁洵你特别棒!”
“宁洵多拍戏,我们爱看!”
“老公你好帅!”
他就在欢呼声中和大家挥手告别。
宁洵这次来上海,除了参加活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明天就是《鸽子》播出五周年,恰好孟书茵前段时间回国了,就住在上海,他们两个约了明晚见面。
宁洵大四毕业那年,孟书茵已经写了好几篇炙手可热的剧本,俨然有拿下国际奖项,成为知名电影编剧的趋势。但也就是那一年的夏天,在《鸽子》的创作到一半时,齐筠突然离世了——其实也并不突然,四年前她就患上了癌症,只是一直瞒着孟书茵。
而齐筠去世前一周,她们刚刚在电话里激烈的争吵过,孟书茵流着泪说要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这件事几乎将孟书茵整个人击垮,从那之后半年的时间,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拒绝和任何人交流,甚至面对还未完成的剧本,她竟然也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宁洵和徐星灿不止一次的劝过她,但都无济于事。
可就在齐筠离世的一年后,孟书茵突然打了一通电话给宁洵,说《鸽子》她已经写完了,想让宁洵出演男一。
在这之前宁洵从未演过电影,而且他又是刚出道没几年的新人,实在是经验不足。他担心自己不能胜任,会辜负了孟书茵的期望,便三番五次的想要推拒,可孟书茵却执意要他来演。
看过剧本后宁洵才明白,或许孟书茵是觉得他和角色有许多共同之处。
男主唐执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因此双目失明。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他排斥外界一切未知的东西,把自己的心困在了那一方小小的的天地里。
八岁那年,家里买了电视,唐执第一次听到电视机里的人唱歌,从那之后他就爱上了音乐。村子里没有盲人学校,为了学习音乐,他央求父母将他送到了普通小学,从此开始了求学之路。
唐执十七岁时,他外出打工的哥哥回来了,还给他带回来一把吉他,并教他弹了一首曲子。
三年后,他高中毕业,不顾父母的反对,背着一把破旧的吉他,拿着自己仅有的两百块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大巴车。
在大巴车上,他遇到了因车祸截肢,靠一条腿行走的芭蕾舞演员辛茹月。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这一路上他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唐执会用自己那把断了弦的吉他弹辛茹月喜欢的歌,辛茹月则跟着他轻轻哼唱。
到了晚上,他们就靠在窗户上一起看月亮——即使唐执什么也看不到,但光是听辛茹月的描述,他就能想象到此刻的天空是多么美丽。
而他身边的女孩儿,比天上的星星更加耀眼。
他们恋爱了。
到北京后,他们依然无处可去——残缺的人或许会得到更多尊重,但却失去了所有机会。
辛茹月不肯放弃自己所热爱的舞蹈事业,但她也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跳舞了,便只好试着去各个艺术学校应聘芭蕾舞老师。
唐执为了生计,一度想要放弃音乐梦想,找一份适合残疾人做的工作,可辛茹月却劝他再坚持一下。
后来,他拿上吉他到街头卖艺,靠博得他人同情心挣得一点生活下去的资本,可整条街上,没有一个人能听懂他的歌声。
他失意、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唐执只有一个粉丝,那就是辛茹月。
也幸好他身边还有辛茹月。
半年后,辛茹月找到了一份芭蕾舞老师的工作,舞团不介意她的缺陷,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辛茹月要随他们一起去南方发展。而与此同时,唐执也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北京本地的一个乐队。
舞团南下的前一晚,他们两个在出租屋里拥抱、接吻,唐执又弹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弹的那首曲子,辛茹月就拄着拐杖在他身边翩翩起舞。
月光洒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两个影子一坐一站,时而分离时而交叠,辛茹月踩着舞鞋慢慢旋转,白色的裙边擦过唐执眼角的泪痕,他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晚之后,辛茹月乘着火车随舞团去了南方,在电影的最后,他们也没有再见。
第47章
或许就是因为《鸽子》并没有大家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所以它的票房并不高,更没有在影坛激起太大的水花。
而这部电影拍完后没多久,孟书茵就出国接受心理治疗了。
这几年她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国外的医生建议她最好不要中断治疗,她谨遵医嘱,便始终没有回来。直到上周,孟书茵的阶段治疗告一段落,又恰逢《鸽子》开播五周年,她才买了回国的机票,约定和宁洵在上海见一面。
“书茵姐,”宁洵见孟书茵推开门走进来,立刻上前几步抱住了她,满眼欣喜,“好久不见!”
他们的确是太久没见了。
孟书茵前几年就剪掉了她那及腰的长发,如今一头短发掖在耳后干净利落,而一颦一笑仍然能窥得她当年的风采。
她伸手拍了拍宁洵的背,笑着调侃:“大明星,最近很忙吧?”
宁洵帮她把凳子拉开,“哪儿啊,这几个月都没进组,就接了个综艺。”
他们俩太熟了,聊天时完全用不着搬出名利场上那些客套话,彼此都很放松,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哦,听说了,”孟书茵仰起头,抿了口温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梁嘉木投资的,是吧?”
宁洵一愣,“书茵姐,你怎么知道的?”
她远在国外,按理说这事儿怎么也不会传到她耳朵里。
孟书茵仍然是在笑,但对他的问题却避而不答,只说:“我有人脉呗。”
“想不到你俩真能再碰到,”她顿了顿,倾身向前,两只手交叠支着下巴,笑着问宁洵,“你没动手打他吧?”
当年从上海回去后,宁洵的状态就一直很不好,孟书茵担心他,以为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起初他还坚持说自己没事,让大家不用担心,后来在孟书茵的追问下,宁洵才终于和她坦白了自己和梁嘉木的那段“孽缘”。
所以当年发生了什么,孟书茵再清楚不过。
宁洵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勾起嘴角自嘲:“我可没有,打人的代价太大了。”
“好不容易见面,”宁洵给孟书茵倒上红酒,和她碰了下杯,“咱们不提他了。”
“行行行,不提了。”孟书茵笑起来,涂着殷红指甲油的手指捏着高脚杯,杯子在她手里轻轻晃动,深红色的酒也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起伏。
宁洵点好了菜,把菜单放到一旁,纠结了几秒,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她:“书茵姐,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孟书茵勾唇轻笑,满不在乎的说:“有想问的直接问,我没那么脆弱。”
好像为了证明似的,不等宁洵再开口,她便直截了当的回答:“没准儿什么时候回去,看情况吧,我觉得我现在状态挺好,就是那些医生小题大做。”
这家餐厅在大厦的六十五层,他们又坐在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俯瞰上海夜景。
孟书茵两只手随意交叠着搭在下巴上,偏头看向窗外。不远处就是东方明珠,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上偶有游船经过,璀璨夜景繁华如斯。
她不由感叹:“还是回国好,国外太没劲儿了。”
“什么时候回北京住段时间呗书茵姐,我朋友开了个酒馆,虽然生意不怎么样,”说到这儿,宁洵自己也笑了一声,“但他调的酒你应该会喜欢。”
齐筠虽然结婚、生子、工作都在北京,但她出生、长大在上海,父母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孟书茵和外公外婆的关系很好,她这次回国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念许久未见的亲人。
“行啊,这么一想,我真是好久没回去了。”她顿了几秒,又问:“对了,你之后什么时候进组?总不能一直录综艺吧。”
说起这个,宁洵可来劲儿了,眼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忍不住和孟书茵分享喜悦:“我接了部电影,孙扬名孙导的,叫《不见长安》,过几个月就要开机了。哦对,书茵姐你知道吗,”他兴奋的说,“孙导看过《鸽子》,他觉得这片子特别好。”
当年他们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没少吃苦,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住了近一个月不说,回到北京后,摄影棚的条件也很差。
剧本里的设定是冬天,他们就要拍辛茹月和唐执挤在出租屋里互相依偎着取暖,可那几天正是北京最热的时候,棚里又没有空调,三十七八度的天气,宁洵和冯莹莹两个人盖着棉被,还得演出很冷的样子,其实一场戏拍下来浑身都被汗浸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