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坐。”
  对方抬头用下巴扬扬对面的位子,示意奚莲言坐下。
  奚莲言像是一只小鸡仔,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扭捏的坐下,现在再说她要出去可以吗?有点儿害怕了。
  哪吒紧跟着她,她坐着,哪吒就站在她*身边,一直没离开她三步之遥。
  陈姑娘推过来一只装满茶水的杯子,“说吧,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她平淡的语气和波澜不惊的面色像是已经接受了所遭受的一切,像是那些事都不是她所经历的,不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山里的气温低,晚间的温度使得奚莲言的手指尖发凉,她握住有些温热的茶水,犹豫问道:“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真的是没有缘由的吗?”
  陈姑娘突然大声嗤笑,不屑和嘲讽的意味浓重:“当然是,有缘由的啊!”
  “还不是因为那些愚蠢又自私的大人?不然,我又如何变成现在这个鬼样?”
  她的情绪激动,眼中是止不住的恨意,还有……悔意?
  接下来,奚莲言再一次听到加长更完善般的故事。
  不知从哪一天起,家里好像变得富足起来。
  起初是家里有了能吃饱的粮食,后来变成了平常很难吃到的白面,肉,陈芸发现家里好像突然乍富,以往吃不起,穿不到的东西一件件的从外面送回到家里来。
  那时,爷爷还没死,家里一切都是正常的,除了在晚间,爷爷和父亲总是会背着农具出门,一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才会笑容满面的返回家。
  陈芸最开始以为他们是夜间去庄稼地里干活去了,毕竟有时夏日炎热,晚间月光好的话,很多农民都会选择去田里劳作。
  可仅仅靠家中的几亩田,真的会突然富足起来吗?
  陈芸虽然疑惑,到底还是没有深究,毕竟谁不想拥有更加美好的生活呢?能吃饱饭对与他们而言就是最幸福满足之事了。
  不知何时,父亲和爷爷出门的时间变长了。
  从最开始的只在夜间出行到现在会背着几天半月的粮食行囊外出,一走就是半个月。
  陈芸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去做什么去了,但她知道的是,每次他们外出回来,都会带回来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给自己和弟妹买的衣服和小玩意。
  还有钱。
  母亲的脸上总是带着她看不懂的担忧,她会在夜晚偷偷的祈祷些什么,但每次看见父亲带回来的东西和钱,她脸上的欲言又止便会马上变为喜笑颜开。
  后来,父亲和爷爷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家里的田地基本上都是他们母子三人搭理的,小妹年纪太小,根本帮不上忙。
  说实话,那时家里的条件已经好了很多,她也追问过母亲,父亲他们到底去干什么了?
  母亲总是搪塞过去,久而久之,她也不问了。
  事情的转机是在某一天,浑身是血的父亲背着晕厥的爷爷从外面回来,这一次他们没有带回来任何的东西,反而为了救治伤重的二人,家里掏空了刚刚才存下的一点儿积蓄。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父亲是靠那样可耻的法子发了财。
  第30章 雪花化成泪水,落入泥土。
  奚莲言:“……盗墓吧。”
  陈芸轻笑,“是啊,这种遭天谴的事,也是被我们家做了,你看,现在我们家的下场不就很好的验证了?我要死了,他们也都会死的。”
  奚莲言不想评价这家人的缺德行为,她就单单想,这下事情要怎么搞?陈家人都死了,哪吒这次就不等于任务失败了?
  可他们的做法的确是善恶有报,她也无法说谁对谁错,到底还搞不搞了?
  “接着问,问问她知不知道上身的鬼可能是哪个?”
  哪吒出声提醒跑神的奚莲言。
  “那你知道,害得你家如此遭遇的鬼……可能会是被你们掘开的哪一个?”
  要她说,老爷子们的思想还挺超前,居然能想出如此损招,要知道后世多有记载盗墓的开端是曹操的摸金校尉,虽然不能否认前朝肯定也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可现在能想到的也是奇才了。
  陈芸被她问住了,愣了下道:“……我不知道,家里人并不告诉我们这些孩子,我也是偷听到的。”
  奚莲言这下子明了了,这鬼是个心机鬼,既然你盗我坟,那我就先整死你们珍爱的孩子们,让你们陷入无端的痛苦和悔恨恐惧之中。
  “哇噻,这鬼厉害啊,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哪吒:“正常死去的凡人,死了就是死了,很少能化成厉鬼,看来他们运气不行,遇上了横死或者是意外死掉的能人异士。”
  奚莲言感叹:“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依我看,肯定是他们动力人家墓中让墓主人复活的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奚莲言问陈芸:“你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芸道:“爷爷是病死的。”
  当时,爷爷伤的最重,家花大价钱请了医师,可医师看了爷爷的情况也只是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老人年纪大了,为了保护儿子受了必死的伤,医疗条件也不发达,家里的积蓄也只够救助一人的,所以,就是开了些草药,吊住爷爷的命,能活多久算多久。
  父亲病好后,似乎是被吓得不轻,自己一个人也不敢独自去,就留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种地,只不过当年的天气不好,家里劳动力短缺,粮食的收成就更差了,以前买的粮食根本撑不到春天。
  有天夜里,她模糊中听见父母在交谈,母亲一直在默默掉眼泪,父亲承受着对方歇斯底里后的哭泣,最后好一阵儿沉默后,哑着嗓音说了句:“……好。”
  从那天以后,家里的火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药材散发出的酸苦气息,从前煮一碗的粮食现在成了半碗,爷爷的房间大门紧闭,一开始她还时不时的听到里面发出哀嚎叫喊,过了几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房间一片死寂,再也没有出现过老人念叨的声音。
  上门的锁被母亲拿着,陈芸曾偷偷将自己的口粮藏起来,从老鼠洞口往里丢,她不知道已经不能在下床的爷爷是否能吃到,但是她太难受了,这样的做法虽然会让自己的肚子挨饿,但心里会好受一些。
  爷爷似乎意识到了陈芸的好意,他用快要断气的赢弱声音拒绝了陈芸的投喂。
  只是,陈芸总是时不时的听到爷爷小声喃喃念叨父亲的乳名,没有怨恨也没有失望,就像是母亲经常哄着小妹睡觉时的低语,心头一阵儿酸楚。
  不知道老人到底是哪一天死去的,陈芸只知道爷爷被抬出来的那天,天空下起来很大的雪,很冷很冷,耳边是家人痛苦的哭声,可她却只能感受到雪花落在肌肤上的凉意。
  被温热的皮肤暖化的雪水像是穿透层层,直接渗透进了骨缝,冷的人骨头都是疼的。
  她冷漠的走出家门,听见隔壁和爷爷关系很好的褶子婆婆高兴的对着漫天雪花说道:“瑞雪兆丰年啊!雪这么大,来年一定是个丰收之年,真是个好兆头啊!”
  陈芸伸出手掌,上面满是劳作过后的茧痕,雪花落在硬硬凸起的茧上,化成一滩雪水。
  她扬起头,雪花落入她的眼中,化成泪水,重新滴到泥土里。
  不存在什么好兆头,厄运一次次的来临,她相信,下一个就是自己。
  奚莲言听完久久不能言语,安慰的话对对方来说根本无济于事,太过苍白无力。
  哪吒也一时说不出话,两个人跟两只呆头鹅一般,傻傻是愣在原地,嘴长了又闭,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嗯……呃……”
  “不用觉得难过,这是我们家应得的。”
  陈芸表情淡漠,嘴里的话打断二人的沉默。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
  奚莲言弱弱开口:“那个,你现在还会被上身吗?”
  “要不我们和对方谈谈,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
  陈芸道:“算了,既然命里有一劫,躲也躲不掉,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请回吧,我不需要帮助,不过还是谢谢你们的好意。”
  她的眼眸是一片平静的死海,没有活力,只能任由命运这艘烂船推浮,不知何时便会沉入海底。
  奚莲言躺在殷夫人为她准备的床上,双臂弯曲,头枕在上面,眼前还时不时浮现出那张骷髅脸上暗淡无光的眼眸。
  哪吒身为奚莲言的地缚灵肯定又是死死的黏着奚莲言,不肯离开她半步。
  此时也静静地躺在奚莲言的身侧,闭上眼静思。
  “不行!”奚莲言猛的从床上坐起身:“我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反正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一定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在弄鬼!”
  哪吒抓抓头发,他睡前把双髻拆开了,现在正披着半长的头发,从床上坐起,一只腿屈起,无奈的抓着乌发,“非要现在行动吗?”
  奚莲言扑过去,抱着哪吒精瘦的腰身:“还是你懂我,哪吒,走吧走吧,现在月黑风高不正是偷鸡摸狗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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