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吕默一直等玉来福写完了还没走。
  玉来福:“你刻意来盯我?”
  “我可没那闲工夫。”吕默从棉罩子里取出一只包裹严实的食盒,“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蒸饺来。”
  吕默用指节敲了敲那只盒子:“你一句爱吃,苦了我在冷风里跑了一个半时辰的马,才给你买回来的。”
  玉来福隔着食盒都闻见香了,笑道:“陛下谴你买虾饺去了?”
  “嗯。”吕默脸上不情不愿,手上却干净利落的给玉来福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见样的摆在了桌上,一份蒸饺,一份四喜丸子。
  他买回来之后拿去灶上热了,就一直用棉罩子捂着,都还热着。
  吕默又拿出一只小骨碟,倒了半碟子醋进去:“菜是热的,醋是按您的要求,桂花村的甜醋,南街王阿婆家的。”
  除此之外,吕默还掏出一只瓷瓶,搁在玉来福眼前。
  玉来福眼睛一亮:“你还带了辣子来?!”
  吕默:“油泼辣子,东头刘叔家的。”
  玉来福竖起一根大拇指:“论贴心,还得是小吕将军。”
  “我还不知道你。”吕默嗤了声,将筷子架在了筷枕上。
  这也是玉公子的规矩,筷子不能搁在桌上,必须放筷枕上,而且必须是瓷枕。
  他跟玉钦一起求学,一起读书,二十年同窗情谊,玉钦那一身的刁钻毛病,他比谁都清楚。
  全套的伺候好了,吕默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都给您配置齐全了,您请吃。”
  玉来福含笑:“我好像看见你翻白眼了。”
  吕默臭脸。
  玉来福清咳,端的一幅好派头:“伺候我不乐意吗?小吕要不要坐下一起吃点。”
  吕默:“不必,我没你这些臭讲究,就配去伙房吃大锅饭。”
  吕默闻见玉来福身上的药味,蓦的想起来:“你身上那伤能不能吃辣椒。”
  玉来福哪还顾得上什么伤不伤的:“口舌之欲最要紧,吕将军既然不吃,我先吃为敬了。”
  香醋里加一勺油泼辣子,热乎乎的虾饺蘸上这么一口,夫复何求!
  昨天他只要了醋,没好意思要的那么齐全,吕默到底了解他。
  吕默看着玉来福一盘虾饺吃得津津有味,心里莫名酸了一下,挣扎半天,语气很臭的问道:“你身上的伤如何。”
  “都是好药,养的挺好。”
  吕默眉头中间皱出道竖纹:“那种昏君被刺死也是活该,你冲过去做什么,自己找罪受!”
  玉来福抬起眼,单看吕将军这一脸的嫉恶如仇,还以为他明天就要揭竿起义呢。
  “一口一个昏君、庸主,”玉来福的表情那叫一个活灵活现,“也不知道是谁叫特别大声,救驾~”
  吕默的脸色当即变得精彩纷呈,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咬牙切齿的挤出三个字:“玉…清…源…”
  玉来福伸过去一只漂亮手,勾了两下手指。
  吕默本能的去架子上取了块帕子,在热水里浸湿,拧干,伺候到他手上。
  玉来福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将帕子放回吕默手里:“喊我做什么。”
  吕默刚打算把帕子收了,蓦的反应过来,玉清源还真把他当小厮使唤了!
  吕默气愤愤的把那擦了嘴的帕子扔去一边:“我护驾那是职责所在!你算什么!”
  “算我吃饱了。”玉来福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了一句,慢吞吞的站起来,到床上躺下去了。
  他把两碟饭菜都吃了个干净,身上的绷带好似都格外紧了些。
  吕默追到床边:“你起来把话说清楚!”
  “还要说什么,小吕将军死鸭子嘴硬,不是全写在脸上。”玉来福闭着眼犯食困,慢悠悠道,“你可别晃我,我伤疼着呢。”
  正要去把玉来福摇起来的手停在了半空。
  吕默气的咬了咬牙,叮铃桄榔的把盘子收了,带着饭渣愤怒离去。
  玉来福嘴角抿起一道笑意,他嘴上打趣,但他深知,吕默此人担得起“忠信仁义”四个字。
  这次猎场混入刺客,他原以为吕默至少要挨一顿板子,还打算用救驾之功为吕默求情。
  但殷玄没有过分责怪吕默,只是痛骂了一顿,让吕默去查清而已。
  玉来福余光又看向那方桌案,殷玄很聪明,而且颇有识人之道。
  殷玄比任何人都知道吕默的可靠,所以哪怕吕默冒犯过他,他仍然敢把猎场的安危交给吕默。
  流言纷传殷玄是个暴虐无道的昏君,但很多时刻,玉来福是无法把殷玄和昏庸联系起来的。
  或许殷玄的手腕的确过于强硬,可他不昏庸。
  玉来福闭上眼便会想起殷玄那双很深的眼眸,有时候他觉得殷玄用这双眼洞察看穿着一切,让人生畏,生惧。
  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这双眼的最深处,是茫然和无助。
  第16章
  殷玄在猎场停留了六日,再不回去言官的嘴便要说破大天了,殷玄才命人安排好马车,坐车回去。
  至于为什么骑马而来,坐车回去,潘公公的说辞是:陛下受了惊吓,骑不了马。
  但殷玄那样子,哪有半点受惊吓的迹象。
  只要不聋不瞎,不痴不傻,都知道陛下是为了那位娇贵的美人玉来福。
  陛下将他捧在手心怕化了,生怕奴才们的马车太颠簸,颠坏了他。
  殷玄的马车里,为了让玉来福坐的舒服一些,殷玄特地命人铺了几层的软垫,硬是堆出了一张床。
  玉来福惶恐的不知该把屁股落在何处。
  “怎么了。”殷玄用目光指了一下那软垫软枕堆成的床,让他去那靠着。
  玉来福:“……”
  陛下坐着,他躺着,不太合适吧……
  他觉得应该是不合适。
  玉来福给自己清出一个犄角,往旮旯里一窝:“奴才坐这就好。”
  殷玄皱眉:“这么大地方不够你坐?窝缩在那干什么,装地鼠?”
  “奴才在这就很好……这里很有安全感……”
  殷玄抿着嘴,没再理他,马车就这样行驶起来。
  刚开始玉来福感觉还不错,陛下的马车比起奴才们的马车,稳当了许多。
  但架不住山路实在颠簸。
  途经石子路,哪怕车夫已经尽量走的平稳,玉来福还是在车里撞的头晕眼花,感觉马上就要碎了。
  来的时候,他觉得这路比他命长,回去的时候,好像更长了…
  这座山大抵是跟他相克,玉来福如是想。
  玉来福挤在马车旮旯里细细的吐着气,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什么异常。
  殷玄的目光还是看了过来。
  玉来福立刻端端正正的坐着,挤出个笑意:“陛下渴吗,可要喝水?奴才给陛下倒茶?”
  潘公公不在车里,只有他一个奴才,他得周全的伺候着。
  玉来福咬着牙起身去给殷玄倒水。
  马车里站不直身子,玉来福猫着腰去水壶里取水,单膝跪着将茶奉到了殷玄面前。
  来回一折腾,他腹间的衣裳隐约的见了血。
  这次玉来福学聪明了,他穿的是玄色衣裳,袖口一圈暗红梅纹,腰腹处一支红梅独秀,不仅好看,而且这两个颜色都能很好的遮掩血色。
  可惜殷玄是个狗鼻子。
  殷玄没接,漠然的沉着脸。
  恰巧马车压过一块石头,猛烈的晃了一下,热茶险些就要泼到殷玄身上。
  玉来福忙侧身将手偏开,身子控不住的撞向一旁。
  一只有力的手掌牢固的抓住了他。
  玉来福受力方向一变,几乎扑进了殷玄怀里,手掌不偏不倚的握在了殷玄腿根处,几缕发丝垂落,缠缠绕绕的落在殷玄膝头的锦缎上。
  殷玄的腿根都是很有力量的手感……
  颠簸之中,两人对了一眼。
  玉来福心头一跳,跌忙收回手:“奴才不是故意的……茶撒了,奴才再去给陛下倒一杯。”
  玉来福敛起衣摆将要起身,殷玄神情不大高兴:“滚过来。”
  玉来福一时没明白殷玄要他滚去哪里。
  只见殷玄展了展手臂,玉来福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殷玄是不是让自己坐他怀里去……
  殷玄黑脸:“要朕请你?”
  玉来福连忙滚他怀里去了,殷玄搂住玉来福,又取了两个软枕挤在他腰侧,尽量减轻马车的震荡。
  “不必如此,陛下,不必,奴才没事……”玉来福惶恐的语无伦次,殷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要朕叫停马车为你传御医吗。”
  “不!不要!”玉来福险些急的跳起来,如今他的名声已经很臭了,所有人都知道殷玄为了他在猎场住了六七日,要是还半路专门停车让太医给他看伤,言官的笔尖子能戳死他。
  玉来福委屈道:“陛下给奴才留条活路吧……”
  “那就老实些。”殷玄一路搂着他,遇到颠簸的地方会搂得更紧一些,让他的身体尽量平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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