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仕安恨恨咬牙:“就知道欺负我,你现在落难了,除了我,谁肯来看你!”
  玉来福含笑道:“这话可别说太早,没准一会就有人来了。”
  “得了吧,狗都不来!”许仕安舀起满满一瓢,长臂一甩朝玉来福飞泼过去。
  玉来福笑了几声抬起袖子挡脸,却听得一声水泼到脸上的动静。
  玉来福从袖子后头探出一双眼睛,竟看到满脸是水,咬牙抽搐的吕默。
  玉来福、许仕安:“……”
  许仕安张大了嘴,连忙拿了帕子上前给吕默擦脸:“吕将军,您怎么从墙上飞下来了,我不是冲您,我是……”
  玉来福憋不住的爆出一阵笑声,笑得他胸口疼。
  吕默一眼杀过去:“你笑个屁!”
  “小吕将军好霸道笑都不让笑。”玉来福眼眸亮灿灿的,比春光明媚。
  吕默颇有暗示意味的将余光冷冷射向许仕安。
  许仕安看着这两人,眼珠微动,心领神会道:“来福你饿了吧,我去小厨房给你要些吃的,很快就就回来。”
  玉来福点了点头,许仕安临走还朝玉来福挤了挤眼,意思是他都明白。
  等着许仕安走了,吕默目光沉沉的眯起眼:“他不会告密去吧。”
  “不会,仕安很可靠。”玉来福抬手指了指屋里,“进屋说话。”
  “嗯。”
  玉来福撑着摇椅站起身,掩着嘴咳了一声:“扶我一把。”
  吕默伸了一截手臂出去,让玉来福抓扶着,却见玉来福手上竟然也有伤。
  吕默眉头拧成“川”字,嘴角耷拉到地下,玉来福每趔趄的走一步,吕默的怒火就烧起一分,暗骂了一声:该死的殷玄。
  另一边,殷玄福至心灵的打了个喷嚏,打开了吕默的奏折,眉尖微挑。
  殷玄啜了口茶:“今天是吕默当职?”
  潘全琢磨了一番:“这个时辰吕将军应该下职回府了。”
  殷玄不着痕迹的挑了一下眉,将吕默的折子搁到了一边:“朕批累了,去玉来福那走走。”
  第24章
  青天白日里,快绿阁门窗紧闭。
  玉来福关上门在床沿坐下,就见吕默神情严肃的像要吃人。
  玉来福在吕默眼前打了个响指:“仕安又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气成这样吧?”
  吕默瞪他:“我是会记恨这点小事的人吗?!”
  “那你脸这么黑。”
  “我是因为……”吕默扫了一眼他这副病躯,从前他在丞相府里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吕默嘴唇嗫嚅几下,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哼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
  玉来福正色道:“你找我什么事,还是快说吧,陛下刚下了命令不准人探视,还尤其点名不让我见你,你这样闯进来,万一被人瞧见了,我命就没了。”
  吕默冷哼:“除了我,谁还会来你这!”
  这话听着好耳熟,玉来福认真纠正道:“你现在最好立刻连呸三下。”
  吕默愤慨:“殷玄这会儿能来看你,我就是狗!”
  “……别这样说,”玉来福一本正经道,“陛下来我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吕默深吸了一口气,正要长篇大论的骂一通殷玄,玉来福连忙做了个打住是手势,直切正题道:“好了好了,隔墙有耳,你在宫里说话小心些。让你去劝老师,你劝的怎么样?”
  吕默只好憋回去,冷着脸:“我尽力了,但老师势在必行,劝也是徒劳。”
  玉来福:“你没跟他讲,我会暗中推动改田事宜吗?”
  吕默:“说了,没用。老师想轰轰烈烈的以死明志,我拦不住。”
  玉来福有些着急:“那就能拦一天是一天,一个月拦不住,半个月也行,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有转机!”
  吕默抿唇不语。
  玉来福握住了吕默的小臂,恳求道:“我出不了宫,只能靠你。半个月,你再拖住老师半个月,别让那么多人枉送性命,子肃,你也不会想看到午门血流成河。”
  吕默只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说:老师的犟脾气你不知道?
  玉来福扶额叹气:“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这几年行事越来越极端。”
  “玉清源,老师变得极端是因为谁?”吕默按捺不住,“你是老师最疼爱、最骄傲的学生,他一直盼着你登科及第,站到前朝去立一番事业,却眼睁睁看着你沦落至此。他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不愤怒!”
  “你看看你现在,何止老师恨他,”吕默声声发颤,字字咬牙,“我也恨他。”
  玉来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悄声攥紧,这些年他一直在学着自洽,学着坦然,可这些话却还是跟利刃一样,句句切肤,总是会中伤他。
  玉来福浮起一丝苦涩:“别说这些了……拦住老师才是要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东厂厂督。”吕默道,“厂督一死,高位空悬,东厂为了争宠上位,必将内斗不止,自顾不暇,这时候前朝只要稍有助力,改田的缺口自然就开了。”
  玉来福没有反驳,吕默猜的很对。
  吕默双眼似要洞穿玉来福:“可刺杀厂督是大罪,此事一成,你便认罪伏诛,让陛下杀了你,对不对。”
  “我了解老师,也了解你,老师不想苟活,想振聋发聩的流血而死。你也是。”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戳进了玉来福心里。
  他跟吕默文同师,武同宗,吕默怎么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吕默虽最终成了武将,文墨政见却也算上乘。
  同样的,玉钦相貌文彬,又以文辞著名,导致总是被人忘了,他跟骠骑将军吕默武承一宗。
  吕默眼里似乎有莹亮,双手紧握着他的肩:“清源,你想让我帮谁?是拦着老师不让他枉死,还是拦着你不让你送死。”
  玉来福:“当然是拦下老师,老师年纪大了,该好好的享几年天伦之乐。你让我去做,是成全我。”
  玉来福认真而平静的看着他:“子肃,我恳求你成全我。”
  吕默哑言。
  他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在心底将所有腌臜词汇都往殷玄身上安了一遍。
  更可笑的是,殷玄回京之后,玉振业就他妈的癫了。
  要不是这两个人,玉钦怎么会活的这么痛苦,老师又怎么会走入偏执!
  门外,许仕安一边把风,一边蹲在在花丛里吃糖水,百无聊赖间,竟然听到潘全说话的声音。
  一刹间许仕安毛骨悚然,从花草枝叶间看过去,倒吸一口气,猫着腰折返回阁中,撞推开门。
  吕默刀刃出鞘一寸:“谁!”
  “是我!”许仕安急匆匆的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半碗糖水,“陛下往这边来了!”
  吕默跟玉来福的神情俱是一紧。
  吕默跨步往外走,却已听见潘全的说话声。
  这时候走正门必然会被撞见!
  玉来福踉跄起身抓住吕默,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边。”
  殷玄进屋的时候,玉来福正在吃糖水。
  许仕安心头还跳的厉害,强装镇定的下跪问安。
  “陛下万安!”
  玉来福跟着跪拜,殷玄摆了摆手:“你还伤着,算了。”
  玉来福笑道:“陛下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糖水都让奴才一个人吃完了。”
  “原本没想来,忽然觉得累了。”殷玄细细的吸了口气,狗鼻子作祟的皱眉,“你屋里还有旁人?”
  玉来福一脸无辜:“陛下说笑,我这屋子统共巴掌大,就算有人也藏不下。”
  潘全眼眸一转,将玉来福的屋里打量一圈,啊呀一声指着床底下:“玉来福,你这床底下好像有老鼠!”
  说着,潘全便伏低身子,将自己的肚腩折成两叠,往床底下瞅。
  玉来福也跟着竖下个脑袋去看:“在哪儿?”
  床底下空空如也,没有小吕将军,也没有耗子。
  但玉来福的屋子就这么大点,除了床底下,没有其他能藏住人的地方。
  潘全笑呵呵的直起腰:“许是跑别处去了。”
  玉来福莞尔。
  殷玄搂着玉来福的细腰,将人圈进怀里,手指不知不觉的就落在了银丝腰扣上,凑在玉来福耳边:“伤好些么。”
  呼吸温热的扫过耳后,酥麻从耳根直到半个肩背。
  潘全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奴婢全退出了门外,许仕安盯着殷玄的手,根本没看见潘全挤到抽风的眼。
  只见修长的两根手指轻轻一捻,玉来福的腰带就坠到了地上。
  许仕安从前没发觉陛下竟这样高,玉来福与他亲吻需得微仰着头,脖颈、下颌连成修长美妙的线条。
  殷玄微垂着眼,两人的唇越靠越近……
  然后潘全就提着许仕安的脖领拎到了门外,什么都没看到。
  “看看看,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潘全用拂尘敲了他的脑袋,“不去温书,看别人亲嘴眼睛瞪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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