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苏颐：“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七岁时候的事情了，但没想到你还是记得的，可你为何中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有意识的要躲着我吗？你既然这么讨厌我，那我当初要你协议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答应我？”
裴寂洺心已经够乱的了，不想再和苏颐解释这些。
他对自己的身世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验证这些猜测。
今天是没时间了, 最快也要明天。
为今之计, 只有到海里才能清楚。
裴寂洺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上，陈思化解了苏颐的咄咄逼人, 她从抽屉里拿出两份协议，分别递给秦渴和苏颐。
这两人都不是随便签字的人, 趁着他们看的功夫, 裴寂洺溜出了办公室。
或许, 今天还来得及。
他开着陈思的车来到了海边，一个人从沙滩上走，试试能不能想起什么。
裴寂洺还没傻到直接跳海，他只是想来感受感受。
其他人发现裴寂洺不见了，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疯了。
秦渴和苏颐围着福利院找了好几圈, 都没见到裴寂洺的身影。
“裴寂洺！”秦渴焦急的跺脚，“能去哪啊？”
“海边。”
苏颐第一反应就是海边，他打开车门, 秦渴和陈思一同上车，没等车门关上，车子就起飞了。
秦渴也没空和他斗嘴，一路上都很安静。
陈思的手腕都快被自己掐紫了。
裴寂洺开的陈思的车，陈思打开手机定位裴寂洺所在的海边。
等到了海边，三人飞奔到裴寂洺身边，绑匪似的将他抬到了车上。
秦渴和苏颐同时扯下领带，将裴寂洺的手腕脚腕绑起来。
裴寂洺咬着牙：“我就是来散散心，没有想轻生的念头，你们快放开我。”
“你不是害怕海吗？为什么还要来海边？”秦渴吼道，“裴寂洺，你非要让我担心死你，你才开心吗？”
此刻，裴寂洺的心非常安静，他知道秦渴也是关心则乱才会口不择言，他没有生气，而是无比的平静。
两边的车门开着，秦渴站在左侧车门外，苏颐站在右侧车门外，陈思在秦渴的斜后方，只有裴寂洺一个人被绑在车里。
“我真的没有想跳海。”裴寂洺半躺在后座上，蜷着腿，“我就是想来看看大海，我不害怕了，真的。”
“真的？”陈思浑身都在颤抖，“你可吓死我们了。”
裴寂洺伸出手，让陈思给他解开，陈思看了一眼秦渴，又看了一眼苏颐。
二人分别解开了自己的领带。
裴寂洺活动筋骨，从后备箱拿出垫子。
“我就是想来海边散心，你们倒好，急成这样。”
秦渴从裴寂洺的裤兜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你自己看看，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我哪有人间蒸发的能耐？”裴寂洺无语道。
他要是有人间蒸发的能耐，早就离开书里回到现实世界了，还用得着被人五花大绑的弄进车里吗？
“行了，误会说开了就好。”陈思抚摸着心口，“你这孩子，真是吓得我们不轻。”
“知道了。”裴寂洺点头说。
陈思走到沙滩上，她也好久没来海边散心了。
裴寂洺在秦渴和苏颐的重重包围下，没办法往海边走。
“我也是成年人了，连去海边散步的自由都没有吗？”裴寂洺被围堵烦了，“我真的没有跳海的想法，再说了，我要是真的想跳，在你们来之前我就跳了，你们现在看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了，我既然没跳，就只是来散心的，懂吗？”
秦渴还是不放手，只让裴寂洺与他寸步不离。
“那你陪我去总行吧？”裴寂洺附在秦渴的耳边，“我们三个人算怎么回事，还是咱们单独有意思。”
秦渴被他这句话哄高兴了，当即拉着裴寂洺跑向沙滩。
裴寂洺离大海越来越近，秦渴忽然停住了脚步，裴寂洺一个踉跄，差点冲出去，“怎么突然停下了？”
“那人是干妈吗？”
秦渴指着已经下了海的陈思，海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腰。
裴寂洺一看事情不对，顾不得害怕，和秦渴一同冲了过去。
陈思站在那里不动了。
“干妈！”裴寂洺喊道。
陈思回头，双手立在嘴边呈现喇叭状：“别过来！”
裴寂洺：“？？？”
陈思不让他过去，裴寂洺也不是不想听，只是陈思那个位置太危险了，稍微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海浪卷走。
海上的风也越来越大，裴寂洺走到海边，他迟疑的不敢下去。
“要不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秦渴看出了他的害怕，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你就守在这里。”
裴寂洺摇了摇头。
他想要克服内心的恐惧，想要和秦渴一同下去，他的记忆虽然已经恢复了，但是七岁之前的事情还是碎片化的。
陈思在福利院里说他从海里回来之后就变了一个人，那他掉到海里之后，究竟遇到了什么，裴寂洺的脑洞大开，甚至想到了奇遇，就差把自己当鲁滨逊了。
裴寂洺迈出一只脚，悬在空中，迟迟不敢接触大海。
秦渴在一旁守着他，“没事，很安全的，我在这，不会出事的。”
也许是秦渴的话给了裴寂洺偌大的鼓励，也许是裴寂洺自己想通了，他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死，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到现实世界。
裴寂洺脱下鞋子，脚尖触及海水，是温的。
他感觉海水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子，如同铺天大网将他团团包围，裴寂洺有种被大海握在手掌心的感觉，又像是已经到了海水深处。
那种无形的洪水覆盖住的感觉，裴寂洺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他整个脚掌陷入水中，海水在裴寂洺的脚腕见晃动，海水清蓝，如同果冻。
裴寂洺不敢远眺，低头看脚下的海，一股藏在心底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
他在秦渴的搀扶下，另一只脚也落在海里，那一刻，裴寂洺两条腿都是软的，根本站不直。
裴寂洺紧紧的靠在秦渴的怀里，挽住秦渴的胳膊，像是被架空了似的。
他脚腕和手腕都在抖，不停的抖，抬头看天，天空是灰色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那层雾又像是蒙在了他的眼里。
裴寂洺的眼睛不太舒服，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没在意。
当他低头看向大海时，他发现有一瞬间，大海也是灰色的。
他不是色盲，只是在周围完全黑暗的情况下看不清东西，但看到灰色的天空和大海，还是第一次。
他又揉了揉眼睛。
秦渴注意到这一动作，问道：“眼睛怎么了？”
裴寂洺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
秦渴低下头，在裴寂洺的眼前吹了吹，“还是让医生看看吧！”
“没事，就是眼睛不太舒服，可能是太久没来海边了，海边风沙太大，或许就是迷了眼睛，没什么事，你不用大惊小怪的。”裴寂洺安慰道。
看裴寂洺的表情，不像是没事的，秦渴还是不放心。
“我想去里面走走。”裴寂洺靠在秦渴的肩膀上，“你陪我，好不好？”
秦渴点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往大海深处走去。
裴寂洺走的很慢，他与陈思的距离不过只有几米，这几米，裴寂洺走了十几分钟。
好在有秦渴的帮助，他也战胜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在书里再一次走向大海。
“干妈，你在这里干什么？”裴寂洺担心的问。
陈思背过手去，“就是想你妹妹了。”
秦渴看着裴寂洺，想象裴寂洺的妹妹是什么样子。
叶淳十六岁的时候就不见了，小时候也是经常去福利院的，只是裴寂洺不记得了，而秦渴从未注意到。
秦渴去福利院的次数不多，几乎每次都是躲在远处，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就把自己关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直到见到裴寂洺，才觉得自己也能有朋友。
“我也想她了。”
“这么多年，我不敢在你妈妈面前提她，就是怕你妈妈伤心，你妈妈这个人，要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可老天爷偏偏不公平，把她最爱的女儿夺走了。”说着说着，陈思就落了泪，滴入大海里。
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海面前，就算是把眼睛哭瞎了，也算不得什么。
“我那时候，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哭，只能走到大海里，想着在这里哭，应该没人能看到，而且就算流泪，都流到了大海里，也就不那么伤心了。”陈思双手已经湿了，她用沾满海水的手擦干眼泪，眼角上既有海水也有泪水，都混在一起，“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啊！”
裴寂洺看着大海，好像在海中看到了一个小女孩，编着两条小辫子，站在海里朝着他笑，他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