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没有失落,没有难过,也没有强行掩饰的悲痛,他是由衷为瑶殊高兴。
莫名的,云浮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心里像被投入了一点火星,原本冰冷的心脏在渐渐升温,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如春溪破冰,在胸腔里汩汩流淌。
她甚至忘了玄晖还在,竟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一步,她想要看清珑渊此刻的表情,然而她一动就被珑渊反手抓住手臂,牢牢桎在他身后不得前进一步。
珑渊冷静地问玄晖:“你要我做什么?”
玄晖抚掌赞道:“兄长还是那么聪明,本座还未开口,就已经知道本座来意……殊儿病了,本座特来向兄长借一样东西。”
云浮站在珑渊身后,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依照玄晖所言,瑶殊有孕,却得了怪病,连玄晖都无能为力,甚至放下架子来找珑渊求助,莫非……
珑渊一贯平静无波的声音染上几分焦急:“瑶殊病了?什么病?”
听到珑渊唤瑶殊的名字,玄晖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他很快又勾起一个笑,玄晖没有着急回答珑渊的问题,而是看向莲池中绽放的青玉莲,道:“这段时日,你们费尽心思收集人皇的魂魄,想来就只差在魔界的那一缕了吧。”
云浮心下大惊,玄晖竟然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莫非他也觊觎人皇血脉中的神力?当初的阴阳镜是他故意让陆吾偷出来的?
但是说不通啊,若要收集人魂,凭玄晖的能力他自己就能做到,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云浮躲在珑渊身后胡思乱想,忽然察觉珑渊握着她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然而声音已经恢复平静:“瑶殊的病与人魂有关。”
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玄晖没有说话,他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暴戾之气,若非迫不得已,他绝对不愿意让珑渊知道瑶殊的任何消息。
珑渊又道:“青玉莲不能给你,若要救瑶殊,你可以将她带回天庭。”
玄晖早已收了笑容,盯着珑渊的眼神阴冷可怖:“休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此生不再见瑶殊。”
珑渊寸步不让:“带她来天庭,我不会见她。”
玄晖却懒怠再与珑渊纠缠,他轻蔑地扫了珑渊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朝莲池掠去,眨眼间就到了莲花池边。
云浮见状大骇,青玉莲还要温养人魂,若是被玄晖拿走,李如琢四散的魂魄再无修复的可能。
电光火石间,一道赤金流光破空而至,珑渊的丹曦剑携雷霆之势,剑锋擦过玄晖指尖,在青玉莲前方划出一道金芒,硬生生逼退了玄晖的动作。
"找死!"玄晖眸中血色暴涨,戾气横生,黑袍无风自动,他反手召出神剑湮日与丹曦剑轰然相击!
神剑掀起的气浪裹挟着巨大的神力威压扑向四面八方,云浮衣袂翻飞,飞速后退远离战圈。
莲花池内激起无数水花形成漫天雨幕,无数殷红莲瓣夹杂着雪白琼花在空中旋转纷飞,青玉莲在剑气下剧烈摇摆,莲瓣上出现了道道裂纹。
云浮大喊:“青玉莲要碎了!”
两人却没有停下,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顷刻*间掠到空中,就在这样在云极宫打了起来!
玄晖周身魔气汹涌四溢,湮日诡异的黑气与丹曦的金芒纠缠厮杀,天界两大上神一时打得难舍难分,云浮甚至都很难看清两人的残影。
她站在下面心惊胆战地看着,五百年前神魔大战把三十六重天都打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所幸此次玄晖和珑渊都不想将事情闹大,彼此留有余地,将神力很好地压制在一定范围内,最起码不会让三十六重天之下的神仙知晓龙神和魔神又开战了。
珑渊和玄晖的神力不相上下,彼此又极为克制,这样哪怕打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分不出胜负。
就在此时,天空中的黑影忽然收了剑势,以迅雷之势瞬移到正在修复青玉莲的云浮面前,一把抓住云浮便消失在了云极宫,惊慌失措间,云浮似乎听到了怒极失控的龙吟。
——
天道六界,神界仙界高居于天,妖、魔、冥界居于地,人界居于中,仰仗天地而活,六界互相羁绊,各有勾连,却又互不干扰,各司其职。
云浮去过很多次冥界,也去过数次妖界,唯独没有去过魔界,传闻魔界怨气横生,到处都是血河骨山,毒沼阴火,而六界中最嗜血残忍,阴森恐怖的魔都生存于此,因其处于地下,日月不照,又被称为无日之境。
云浮被玄晖辖制着带入魔界,原以为会看见黑雾翻滚,邪魔遍地的恐怖景象,然而进入魔界后,她才发现域内光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幽暗,血色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明黄的圆月,散发着温柔的光晕,笼罩着魔界的每一个角落,为原本阴森可怖的魔域添了一丝温情。
山峦洞穴中栖息的万千魔物闻声而动,得知魔尊玄晖自外界归来,面目狰狞的夜叉、眼珠猩红的蝙蝠、奇形怪状的魔兽,还有……由人或仙堕落而成的魔,他们纷纷走出巢穴洞府,向玄晖俯首以示敬意,然后一双双或猩红或幽绿的眸子赤裸裸地盯着玄晖手中的云浮,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是神仙。”
“魔尊带了神仙回来!”
“神仙肉是什么味道?吃了她一定大补……”
“不知魔尊吃了她后,能不能赐点汤给我们……”
饶是云浮天不怕地不怕,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的魔物用饿极的神情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时,还是感到一丝惊悚。
“呵……”玄晖提着云浮的衣服后领,一刻不停地往魔界深处赶去,同时难得纡尊降贵地和她说话:“拜天界所赐,魔界中的魔已经饿了六百年,若是此时把你丢下去,你会连骨头都不会剩。”
云浮没有开口,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对玄晖的恐惧深入骨髓,自六百年前就根植在心中,曾经她也对与珑渊有六分相似的二殿下有一丝好感,但也只是曾经。
玄晖大概是将唯一的爱意都留给了瑶殊,给予他人的,只有极度的残忍和无情,这是云浮亲自领教过的。
更何况云浮知道玄晖是在吓唬她,在珑渊赶来之前,玄晖不会拿她怎么样,至少不会要她的命。
要知道玄晖好好地和珑渊打着架,突然就将她掳来魔界可不是吃饱了撑的,玄晖就算和珑渊打到天荒地老也分不出胜负,干脆就抓她做人质,用她逼迫珑渊交出青玉莲。
珑渊心善,玄晖狡诈,他将兄长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笃定珑渊最终一定会妥协,但云浮不能让玄晖得逞,在珑渊来到魔界之前,她必须想法子自救。
云浮正思索着对策,忽见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宫殿前,纵然她心中早有准备,但在看见魔宫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在这个日月不照,漆黑无光的不毛之地,出现了一轮明月还能猜到是瑶殊所为,但传说中的魔宫,竟然和三十五重天上月神殿下居住的月寒宫一模一样。
寒玉筑成的瑶台玉阙宛如九天之上坠落的月轮,静静矗立在魔界的血色苍穹之下,因为周遭黑暗的映衬,莹润无瑕的宫殿散发着柔和的荧光,白到近乎刺眼。
不过玄晖似乎并没有让云浮进入月寒宫,哦不,魔宫的打算。
路上云浮早就被玄晖封印了法力,此时他随手将云浮扔给宫门前黑甲执戟的魔兵:“将她关到魔狱中,等候传召,”即将进殿的一刻,又留下一句,“别让她死了。”
言外之意,只要不死,其他都无所谓。
“魔……魔神殿下!”
云浮当然不能让自己落入这般境地,在玄晖即将消失在宫门前时,云浮极力克服心底的恐惧,状着胆子叫住了玄晖:“恳请殿下……让小仙见月神殿下一面。”
玄晖转身,邪佞的眸子冷冷盯着云浮,隔空一抓,将云浮拖到面前,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扼住她的脖颈:“别以为你是珑渊的人本座便不敢杀你,敢打殊儿的主意,找死。”
“咳……”以战功名震六界,威服九州的上仙云浮,即使过了六百年,在玄晖面前仍然毫无招架之力,她在窒息的痛苦中艰难说道:“我……知道人魂附体的情状……我、我能缓解月神之痛……”
玄晖的手松了一丝力道,却依然没有放过云浮,他一寸寸审视着云浮脸上的表情,辨别她话中真伪,云浮接着道:“我曾被人魂附过身……我知道该怎么做,若、若是我敢有丝毫异心,大不了魔神殿下……再……凌迟我一次……”
“啪”一声,云浮被摔到了地上,她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喘气,玄晖阴寒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若你敢有任何小动作,本座会让你知道世间酷刑不止凌迟一种。”
云浮牙关紧咬,生生克制住身体的颤抖,然后被玄晖带到瑶殊的寝殿。
瑶殊的寝殿照样与月寒宫寝殿的布置毫无二致,殿内穹顶高悬,以天河银砂为底,缀满星子般的夜明珠,光华流转,熠熠生辉。地面铺着天蚕丝织就的银白绒毯,踏上去如行云端,无声无息,四壁悬挂着鹅黄的鲛绡纱幔,如烟锁雾,若有似无,层层纱幔后是一张玉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