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于余握紧泳镜，突然一个鱼跃扎进水里。没有计时器，没有竞争对手，只有月光和水流包裹着他。当他浮出水面时，听见杨教练笑着说：
“转身还是太急。”
于余在泳池边笑起来：“杨教练，以后跟我一起为国出征好不好？”
杨教练也笑起来。
“那可太好了。”
*
三天后，于余站在高铁站台，背包里塞满了家乡特产。王远梦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个游戏机：“路上解闷用，里面下载了你所有比赛视频。”
“我才不……”于余正要嘴硬，突然摸到游戏机背面贴着的照片，翻过来一看——是他们俩小时候在海边吃冰激凌的合影。
广播响起催促登车的声音。于余转身的瞬间，听见王远梦大喊：“拿不到世青赛金牌就别回来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高高举起手臂比了个大拇指。车窗外的风景再次飞掠而过，但这次，于余的嘴角始终带着笑。
国家队是运动员安全感的来源，而小家，又何尝不是一个人安全感的来源。
这次踏上出国的征途，他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第43章
等他们放假结束,世青赛的名额也下来了，中国游泳队基本上每个项目都可以有两名成员参加，比往年好一些。
于余虽然年纪尚小,还不满14周岁，但是毫无疑问他就是这次男子200米自由泳和男子400米自由泳的顶梁柱。
国家队训练基地的公告屏亮起蓝光，世青赛最终名单如瀑布流般滚动。于余的名字后面跟着醒目的双星标记——200自与400自的双料第一顺位。
“压力大吗？”林嘉阳靠在更衣柜旁,把手机上的往届世青赛数据拿给于余看：世青赛男子200自由泳历年冠军平均身高183cm。
哼。
于余踮脚抢过手机，故意把屏幕调到13岁组历史最佳成绩。
“看到没？这个纪录保持者最后长到了190cm。”他戳戳屏幕上少年时期的菲尔德，“这么算来,我要是能破记录,就还能再长20公分呢！”
旁边的郑何云“砰”得一下合上衣柜,他忍不住吐槽：“你这个智商也就能长长个了，反正脑供血已经不足了,长多高都行。”
于余立刻挂上自己的死鱼眼,盯着旁边笑抽抽的林嘉阳。
三个人边拌着嘴，边走出更衣室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训练。
时间已经来到世青赛倒计时。
训练池的水面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波纹,于余趴在池边，盯着手里刚发下来的赛程表。200自游泳预赛和400自自由泳预赛竟然安排在同一个上午，中间只隔了两小时。
“这赛程是要人命啊……”他嘟囔着，额头抵在冰凉的地砖上。
本来他就还处在高速的发育期，虽然成绩不错,状态也稳定下来,但是大强度的训练还是不能做。到现在练完了偶尔腿都会疼一下，于余对自己的恢复速度感到十分的担心。
“怎么，海神大人怕了？”林嘉阳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喏,加了葡萄糖的。”
于余接过瓶子，指尖碰到瓶身上凝结的水珠，一点喝的心情都没有，于余嘟嘟囔囔地说：“谁怕了？我是担心游完200米，400米的成绩不好看。”
林嘉阳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大半瓶：“去年亚青赛，日本那个小个子就是这么被赛程坑的。”他抹了把嘴角，“200米拼太狠，结果400米直接崩了。不过预赛而已，不拼我觉得你也能过。”
于余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瞪大眼睛问：“等等，你去年不是没参加亚青赛吗？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林嘉阳的表情微妙地僵了一瞬，拿灌了一大口水，“……老子没去成，看看直播不行啊？”
于余啧了一声，拿起自己的水灌了一口，葡萄糖齁甜的味道他倒是挺喜欢，砸吧砸吧嘴又喝了一口。
“行了，今年你就不用偷偷看直播了。被评头论足的就是出现在屏幕里的你了。”
话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对于第一次参加世界比赛的两个少年来说，不管怎么做准备，心底都会有些紧张。
*
午休时间，睡不着的于余溜进录像分析室，想偷偷研究下主要对手的技术特点。推开门却发现郑何云已经在里面，正反复观看德国新秀卢卡斯的比赛视频。
屏幕里正是200米自由泳的比赛现场。
“你什么时候对200自这么上心了？”于余凑过去，发现屏幕上标注着“卢卡斯-转身节奏分析”。
听到于余的动静，郑何云手上的笔不停，头也不回：“帮你研究的。”他按下暂停键，废话不多说，直接切入正题，“看这里，他每次转身前都会有个轻微的抬头动作，大概0.3秒。这种习惯性的动作很难改，但也浪费时间。”
于余瞪大眼睛——这个细节连教练组都没提过！
“我算过了，”郑何云在笔记本上画着波浪线标记重点，“如果你在他抬头的时候加速，至少能抢出0.5秒优势。”
说完，郑何云把笔记本这一页撕下来，往于余怀里一扔。
“记住了！你能抢出优势，紧张个屁啊！”
捧着算草纸眼泪汪汪的于余突然一把抱住郑何云：“大云！你真是——”
“真是好好的一朵云！”
“滚！”郑何云嫌弃地推开他，“口水蹭我衣服上了！脏死了！”
*
晚上于余正在宿舍压腿，突然小腿一阵抽痛。他龇牙咧嘴地摸出药膏，这是队医特制的生长痛缓解凝胶，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又疼了？”王远梦的视频通话突然弹出来，镜头里的他正躺在自家床上吃薯片。
于余把手机支在床头：“还行，比上周好多了。”他卷起裤腿，露出贴着膏药的小腿，“就是这味道太难闻，熏得我睡不着。”
“等着。”王远梦突然翻身下床，镜头一阵天旋地转。五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举着个香薰蜡烛：“我妈从法国带的薰衣草味香薰，据说能盖过任何臭味。”
于余哭笑不得：“你让我在宿舍点蜡烛？郑何云会杀了我！”
“笨蛋！”王远梦翻了个白眼，“把香薰放镜头前面不就行了？”
淡淡的薰衣草香仿佛真的透过屏幕飘来，于余的抽痛渐渐缓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梦里他捧着奖杯，狠狠拥抱着这一路关心他的人。
*
出发世青赛的前一天，陈教练把每个参赛人员挨个都叫到办公室里，做站前的规划或者心理疏导。
门口一群排着队的大小伙子，脸上都充满着坎坷，看着像是要被教导主任叫家长了一样。
终于轮到了于余被叫到了办公室。他一进门，就看到教练桌上摊开着厚厚的分析报告，最上面一页用红笔圈出了关键数据：于余的200自由泳最好成绩1分51秒98，暂列本赛季世界青少年第四。
“你的预赛对手，暂时排名第三的德国那个卢卡斯，最好成绩1分51秒32。”陈教练推过来一张照片，上面是个金发少年，“他比你高8公分，但臂展只比你长5公分。”
于余仔细端详着对手的照片，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臂展长……所以他划水效率其实不如我？”
“聪明。”陈教练难得露出笑容，“预赛的时候记住，别被他带乱节奏。你的优势在最后50米。记住你最擅长的呼吸节奏。”
于余狠狠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时，于余在走廊遇到了林嘉阳。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击掌。
“明天就去巴黎了，”林嘉阳难得主动开口，“让那帮老外见识下中国速度。”
*
收拾行李时，于余从背包深处摸出那副旧泳镜——杨教练给他的“护身符”。镜框上之前自己磕坏的地方有着修补痕迹，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像是被无数双手摩挲过。
他小心地把它放进队服口袋，又塞了张纸条进去。那是王远梦昨天快递来的，上面画着个歪歪扭勒的海神三叉戟，旁边写着：“游不过他们就别回来见我了！”
窗外，运送装备的大巴已经发动。于余深吸一口气，拎起行李走出宿舍楼。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后天这个时候，他就将站在世界的泳池边。
第44章
巴黎的夏天也是热风阵阵,头顶的大太阳简直要把人晒伤。
于余刚下飞机就被光晃得睁不开眼，一直拽着郑何云的书包带，才平安走到上车的地方。他本来想抓胳膊的,但郑何云这个洁癖不让他碰。
恶狠狠拽着书包带的于余心里哼一声。
就碰！
参加世青赛的不止他们这些运动员，还有参与保障工作的人员，好几辆大巴都是他们的人。
于余坐在大巴上,看着前后的车，没一点比赛的感觉，倒像是大家一块春游去。尤其是换上队服之后,一水的红白运动服,更像学校组织出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