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抽走了那张照片,淡定地告诉她,这个是高中时拍的,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出现呢。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没有插足过任何人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小动作,至于他俩之间关系牢不牢固,那关她什么事情?
  她只是在冷眼旁观———
  看吧,站在祁佑白的身边,总要承受许许多多的恶意,因为那群恶心的有钱人,统统都是一个样子。
  阶|级固化,他们从小就含着金汤勺出生,看普通人,就像在看一群蝼蚁,都是带着有色眼镜,挑剔的、鄙夷的、嘲讽的、嫌弃的目光或言语……这些恶意,她从小就在经历。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不择手段地爬上去,不惜任何代价。
  爱情,呵,这种奢侈的东西,她当然没有了。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目标又怎么会只为了区区一个男人?
  她得感谢那对受祁家牵连而去世的父母,不是他们,她哪里有机会算计得到祁佑白呢?
  反正他们重男轻女,因为她是个丫头片子,从小动辄打骂,她早就想让他们死了。
  祁佑白可真是她的福星。
  那一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她从一个一穷二白书都读不起的农村丫头,摇身一变成了祁家的养女。从此,她有了自己的卧室、自己的化妆品、自己的公主裙……
  由奢入俭难,你让她怎么能甘愿放弃对他的算计呢?她是恶毒、奸诈、阴险、卑鄙,还没良心,她认了。
  所有人都可以用世间一切肮脏龌龊的词汇来羞辱她,可是没关系,她照样会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
  那又怎样呢?生活又不是童话故事,难道其他的男男女女就没有算计吗?
  他们那些有钱人的联姻,算盘珠子响起来,可比她要算计得狠多了。
  祁佑白这人,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从小她就知道,他绝非池中物。
  因为穷困低贱甚至是……性别,她遭受了很多白眼,在爬到高处之前,忍,是她为人处事的首要原则。可是同时,她也经常因为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心而饱受折磨。
  可是祁佑白却不同,他那一双眼睛,无论何时都是平静的,哪怕是小时候面对孩子们的欺负,哪*怕是面对大夫人的责罚和羞辱,他会伤心落寞,可是在他脸上,她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他羞耻、难堪等的窘态。
  这算做天生的钝感力吗?还是他不同于常人,早就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登上高位?
  再加上祁家老太太,把祁家的名声看得高于一切,把祁佑白的身份对外说是祁家大夫人的次子,除了她们几个,现在几乎没人知道祁佑白只是个私生子。
  所以祁佑白的反射弧才会拉的这样长,他做梦都不知道,表面对他恭恭敬敬的公子哥儿们,在他离开之后,是怎么嚼盛夏舌根的吧?
  她好笑地看着盛夏的表情,看戏一样。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种轻贱人的话,她秦雨从出生起就在听,连她的亲生父母都是这样对她的。
  所以,她要比盛夏更适合祁佑白不是吗?
  至少她可以乖巧地扮演好女友、好妻子,如果给她一个牢固且可靠的身份,那些人的恶意,用不着祁佑白,她也能凭自己的力量打回去。
  而不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样,把区区一个男人当成神,遇到什么麻烦都理所应当地需要男人去解决。
  男人,对她来说,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爱情、友情,甚至亲情,统统都是她的踏脚石,在这个世界上,她只信得过自己。
  如今到了今天这一步,祁家这边的关系,算是彻底断了。
  但是她一贯不会放弃任何可能,无论这是险地还是绝境。
  她最后,仍然试探地问了一句:“如果我不死心呢?你会如何?为了你那伟大的爱情……杀了我?”
  说到最后,她都把自己给说笑了。
  祁佑白扯了扯嘴角,笑容极淡,他轻声说道:“秦雨姐,杀人可是犯法的。”
  “我如果仍然想当祁家的少夫人呢?”秦雨挺好奇的,她挑了挑眉,问:“你会怎样?”
  祁佑白定定地看着她,抬手把烟掐了,把烟头摁到墙上。明灭的火星,接触到易燃的墙纸,很快,烧了一个洞,边缘是焦黑的,一搓,就成了灰。
  这是她很喜欢的墙纸,是她刚来祁家的时候,老太太派人给她装扮屋子,她选了好久才选到了最喜欢的一个颜色和图案。
  小时候她很宝贝这个房子的一切,哪怕是墙纸,都不舍得蹭上灰。
  因为这里,是她人生转变的开始。
  可是现在……
  秦雨看着那个焦黑的洞,抬手摸了摸,指腹上立马留下了一层黑乎乎的脏污。
  祁佑白的嗓音,就像深秋时节,幽深寂静树林中的泉水,叮咚叮咚地在石间流淌,很是好听,可是用手一碰,却冰冷彻骨。
  他看着她,等她转头对上他的视线,才缓声道:“秦雨姐,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你应该对我有一定的了解吧。”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在底层生存过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哪怕是之后换上了新衣,凉薄的本性也是改不掉的。所以现在,趁我对你,还有最后一丝耐心的时候,赶快消失,好吗?别让我把给你的一切都拿走,那个时候,可就晚了。”
  他的嗓音极淡,响在她耳边若有似无,可是却像一根冰冷尖锐的钢丝,直往她心口里钻。
  没来由的,秦雨的手心一片滑腻,背后也冒出了冷汗,轻薄的衣衫贴在了后背,幸好,是他的视线盲区。
  她强装镇定,从容一笑。
  “你就不怕……你的夏夏发现你的真实面目吗?其实毕业那时候,她只要再多问你一句,你就会知道那张照片的存在,可是她没有。”秦雨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佑白啊,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盛夏宁愿误会你,也不想在这段感情里面纠缠,你真的确定,她爱你吗?”
  “她爱不爱我,不劳你费心。”
  祁佑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表面和嗓音的平静,他对上秦雨揶揄的眼神,实话实说:
  “在她面前,我永远只会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
  秦雨“呵”了一声,点点头,释怀地笑了。
  她的眼角还有没风干的眼泪,她抬手随意一抹,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大方得体的名媛淑女。
  “我们做个交易吧。”她说。
  祁佑白用眼神示意,他愿闻其详。
  秦雨继续往下说道:“解除关系的协议,我会乖乖签了的,盛夏心中,对我们俩个人的所有误解,我也会帮你彻底消除,但是祁家给我的所有东西,我要全部带走。”
  她环顾四周,看着自己放在祁家的物品,就这样被人随随便便收拾在了几个箱子里,不禁有些心酸,不过她当然不会泄露自己的情绪。
  “你不介意借我点人手吧?这些名牌包包和珠宝首饰,我还想要呢,待会儿派人给我送到我那边吧。我用过的东西,我猜你应该也很嫌弃,不如全都当垃圾一样扔给我,可以吗?”
  祁佑白没说话,他默认了。拍了拍手,房间门打开,从门外进来了三个保镖。
  有一位拿着协议和笔,跑过来递给秦雨。
  秦雨就这样垫在掌心签了,因为用力,笔尖还戳破了纸面,她扔给保镖,背面留了一串她如今的住址,具体到门牌号……
  房门大开,楼下的喧闹声,丝丝缕缕钻入祁佑白的耳内,他朝窗外看去一眼,夜色犹如浓墨,却被院子里挂着的彩灯给稀释,亮堂堂的。
  祁佑白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他左手拿着一张照片,右手拇指放在打火机的按钮上。
  “硌嘣”一声,照片着了。
  火焰从照片底下一角,往上蔓延,越来越大。
  直至整个画面被燃尽,火焰快挨住他的手指,他才松了力道。
  边角料带着最后一丝光亮,落到地板上,接着被人踩了一脚,碾了碾,光亮熄灭,只剩下了一堆灰烬。
  窗外的彩灯和灯笼,发出暖色的光芒,从透明的玻璃窗中,向昏暗的室内映入了暖黄色的光线,拉长了祁佑白的身影,显得他格外冷峻、颀长。
  他没开灯,就着这半明半昧的光线,走到矮柜处,抽出了一张酒精湿巾,仔细地擦了擦自己的右脸。
  秦雨没和老太太告别,她直接带着三个保镖和她的行李,从后门走的。
  路上碰见了几位脸熟的客人,都在问她:“一会儿就要开宴了,这是忙着去哪儿啊?”
  秦雨也不解释,只笑笑,寥寥几句客套话,让客人今晚吃好喝好。
  自从祁佑白和秦雨上了二楼,李婶儿就一直在暗暗关注他们的动静。
  眼看秦雨小姐被二少爷赶走了,她紧赶慢赶,跑过去给老太太通风报信。
  老太太还坐在大厅中央,陪前来祝寿的客人们拉家常。李婶儿趁着众人聊天停顿的空档,悄悄附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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