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林幼辛不说话了,头埋进抱枕里装乌龟。
她心里很乱。
乱了好几天了。
人的思想可能千变万化,操控大脑去反复辩证“喜欢”的定义,但行动却很直接。
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喜欢上周禀山,是在她迫不及待收拾行李想来见他那个晚上。
当时她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
甚至在来海城的路上她都在想,再动心一次,她承受的住吗?
那八年给她的教训太大了。
“你是不是在想,万一以后再吃恋爱的苦怎么办?”
曲静潼这时候才真正的心理医生上线,一语道破天机。
林幼辛闷声,清醒又沉沦:“....不应该吗?谈了八年的人也能说不爱就不爱,说走就走,我和周禀山才两个月。”
在她看来,即便是婚姻也未必就比恋爱稳固,才两个月,他随时都有抽身就走的权利。
而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多好的人,也从来都留不住什么。
曲静潼见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一时又心疼又生气。
不由得想起幼辛和梁霄树的那一段。
当初幼辛千里迢迢从美国飞回来给他的毕业大戏应援,又是录视频,又是办庆功宴,搞得比顶流都盛大。
这八年里梁霄树稍微有点不舒服,幼辛要么亲自回来照顾,要么让爷爷打遍沪市老朋友的电话给他找医生。
分手也是,对方一句不爱了腻了放他走,幼辛难受也自己扛着,只祝他前程似锦,主打一个爱了就绝不后悔,不当怨妇,也绝不纠缠。
可怎么会不难受呢?
当初所有的穿心利箭,都会狠狠射在她之后想要走进的任何一段感情里。
让她反复怀疑,让她犹豫不前,让她痛苦万分。
分手头两个月要靠安眠药才能睡觉。
更遑论,她本来也不是个多有安全感的人。
那些被伤到的后遗症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走出来的。
她是真的怕了。*
曲静潼叹气,作为专业医生完全能够理解她的心理动态:“所以你现在是气自己竟然又没用的沦陷了,也气他让你沦陷了。什么凶你、破坏惊喜、装病,都是附加因素。”
“....差不多。我对他有点瘾。”
林幼辛默了半分钟,还是实话实说。
这种感觉在梁霄树身上很淡,但对周禀山却很强烈。
不仅仅是痴迷皮相和身体,还有一点同类感召,至于同类在什么地方,她暂时说不完全。
“生理性喜欢。”
曲静潼一锤定音,无奈的看向她,“幼辛,我不说那些不要因噎废食的鸡汤,失恋的苦只有你自己知道,旁人再多劝解也是风凉话。
我就一个建议,感情最好的状态就是顺其自然,别太上头,也没必要克制。”
林幼辛缓缓垂头,有点无所适从。
和静潼哄睡豆苗从房间里出来,联欢晚会正演到大合唱,她已经没有兴致再下去看,让静潼和长辈们打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关门前还听见林介平和周载年吐槽:“这几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
她靠在门背上,有点心烦意乱的去摸开关,开了灯,却看见坐在房间里沙发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就那样直勾勾看着自己,衬衫开了好几颗扣子,手里还拎着一瓶酒。
林幼辛吓得差点叫出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啪”的一声又把灯关了,下意识沙发上的人发脾气:“你进来干什么,这是我房间!”
周禀山没说话,只有玻璃瓶落在桌子上的“咔嗒”声,他起身,冲她走过来。
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心上,心跳跟着他的步伐,在酒味侵袭过来的时候,她后退两步,却被他逼到墙角。
“去哪儿?”低哑的声音落在耳边,“我等你很久了。”
听见他略带浑意的声音,林幼辛有点疑惑的略微抬头:“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喝多了你管我吗?”
周禀山在暗夜里垂眸看她,目光灼灼,好像要看进她身体里,她像被烫到了似的移开眼。
“....喝多了去找隋姨,她会煮解酒汤。”
一声低低的叹息和着轻笑。
周禀山的气息循下来,一点点闻她的脖颈、耳后的味道:“不行,解酒汤没用,只有你管用。”
“.....”
林幼辛不知道他在闻什么,只觉得自己一沾上他脑袋又要发昏,浑身发麻,于是软着手去推他:“周禀山,我现在脑子很乱,你给我一点时间,你先回房间,明天...明天我们聊聊。”
她现在真的要好好理一下思绪。
但周禀山现在已经不清醒了,大脑根本加载不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月凉如水,银晖掠在木地板。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忽然借着酒劲将人一把托着抱起,直直往床边走。
他身上太烫了,带着昏沉沉的酒意,林幼辛心脏剧烈的跳动,以为他要强行做,又怕又气的蹬着两条腿挣扎:“周禀山,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不能做,放我下来!”
“我没有要做。”
周禀山走到床边,托着她的背将她放下,但眼神已经不太正常了,像狗死死盯着自己的肉骨头:“你睡,我睡地上守着你。”
“但是幼辛,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我怕我的美梦是假的。”
第45章
夜色里的海边别墅阳台,湿咸温热的海风徐徐漫入,月影在水面摇晃。
林幼辛第八次翻身,但行动受限,只能从左侧睡翻成平躺,或者从的平躺翻成左侧睡。
第九次试图右侧睡但手腕立刻被攥紧的时候,她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地上。
“你个猪!”
林幼辛气急败坏的坐起来,瞪着躺在左边的人狠狠的骂。
同时唾弃自己,怎么就一时心软让他上床来睡了,就该让他睡那又凉又硬的木地板!
周禀山无知无觉,安静的侧睡在她旁边,舒展的眉眼看起来淳良无害,洗过澡后身上一股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清爽的甜意。
林幼辛原本纳闷,怎么已经不在南崇府,洗护都不一样,她还能闻到他身上这味儿,直到她去检索了“生理性喜欢”。
其中有一条例证:只有你能闻到ta身上的一些特定味道,别人闻不到,甚至ta自己都察觉不出来。
检索完的那一刻林幼辛心底的那句“完了”再次被大写加粗。
心烦意乱。
她单手把窝在脖颈的头发从下而上撩到枕头上,后背瞬间凉快不少,此刻望着天花板,想起从静潼房间离开前,静潼又补充给她的一个不知情片段。
静潼:“你还记得我们去景平滑雪那次吗?要走的那天小宁说想去酒店吃蓝鳍金枪鱼,餐饮部经理来招呼的中途急慌慌把我叫出去,和我说他办了一件错事。”
话题急转,她一时有点懵,怎么情感问题还没解决完,就转到餐饮部经理身上了?
林幼辛迟疑发问:“什么错事?这又和我俩有什么关系?”
“没有就不会和你说了。”
静潼拍着怀里的豆苗儿,看戏的神色:“我们头一天到的时候,各自在房间里吃饭,你房间的餐是周禀山叫的,餐饮部经理说,当时他脱口叫了对方‘梁先生’。”
“你说什么?!”林幼辛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静潼同样觉得尴尬,甚至能共情:“小妹,要什么身份、与你多亲密的男人,才能在你常住的套房里被熟知姓名?你猜周禀山当时站在那间可能是你和别人爱巢的房间里,是什么心情?他和他的自尊心要如何自处?换你你会怎么做?”
换她?
以她的脾气,要是被新婚丈夫带去和初恋约会的套房里住一晚,还被酒店的人称“x小姐”,她大约会气到直接掀桌离婚。
周禀山竟然忍了么?
她一阵阵的发酸,几乎不敢想他当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去过那两天。
静潼:“我猜换了任何人大概会不高兴或者直接离场吧,毕竟不知实情的人都会觉得不尊重,甚至有点侮辱。但周禀山没有,他情绪稳定的陪你玩了两天,还请我们吃饭打点两方朋友关系,第二天抱着你一次又一次的滑雪,哄你开心。”
虽然曲静潼也觉得,周禀山的行为逻辑不太符合只相亲结婚两个月的现实情况,但用来验证他喜欢幼辛这件事却很足够。
万一他就是个容易上头的恋爱脑呢?
那个返程路上的吻也能说明,他或许就是铁树开花了,克制不住的触碰和亲密,就是喜欢的不得了的表现,这些都有可能。
也没有谁规定,短时期的恋爱不具备真爱条件。
“小妹,喜欢不是一件需要恐惧的事。”
“起码现在看来,周禀山对你是珍惜且真心的,别怕,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