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虞鲤抱着冻得邦硬的小水母,尝试寻找峡谷出口。
  雪原里的积雪很厚,几乎盖住了她的大腿,每走一步都很费力,走了二十分钟左右,小水母触须结出碎冰,无精打采地靠在虞鲤怀里,虞鲤也快要精疲力尽。
  周围的景色分外熟悉,她忙了半天,还是回到了原点。
  虞鲤迷茫地看着前方的风雪,突然,某个方向隐约传来了美妙的乐曲。
  ……笛声?
  那笛声摄人心魄,让她的四肢不听指挥,虞鲤像是被一根木偶线牵引着,迈起双腿,下意识朝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四周高度相似的景色有了具体的区分,虞鲤认准笛声传来的方向,她越过风雪,走到一处冰封的湖面边。
  虞鲤看到一名青年的背影。
  他灰发间垂下一圈不详的黑色耳羽,颈间挂着宗教意义的首饰,身穿黑色绒毛的长风衣,苍白的指尖抚摸着笛子,在雪光下泛着细腻的青。
  虞鲤死死攥紧手掌,告诉自己停下,别再靠近他了。
  恶魔青年的乐曲停顿,他放下竖笛,微微偏转脸庞,妖异的红眸注视向她,他们谁都没说话,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
  “……你主动找上我,想做什么?”
  虞鲤谨慎道。
  吹笛人灰发微卷,束在颈侧,眸光清冷细腻,像是常年居于古堡的贵族。
  “我是来杀你的,阿尔法的向导,你对新神不敬。”
  他收起竖笛,踏着长靴走来,在虞鲤面前弯腰,摘下皮手套,宽大的手掌圈上她的后颈,指侧抵住她流淌着温热血液的动脉。
  虞鲤想要挣扎,但恶魔貌似动用了别的能力控制她,虞鲤蹙眉偏头,他冰冷的指腹像是蛇的獠牙般在她细嫩的肌肤上徘徊,滑过的触感令人战栗。
  “你本该在飞艇上就死去,”吹笛人语气没有起伏,“或是迷失在雪原之中,被路过的野兽群撕碎,沉溺在冰湖深处永眠,也是不错的结局。”
  他们此刻站在冰湖边缘,冰层冻得很厚实,湖中央的冰层有些开裂,下方栖息着一头食人的鳄鱼异种,吹笛人本该将她引去那里——
  男人的声音优雅磁性,却毫无感情,低眸审视着她:“而我现在,无法对你出手,你用什么蛊惑了我?”
  虞鲤冷笑:“说够了?只准你们偷袭,不允许别人还手吗?”
  虞鲤挣脱他的精神控制,毫不客气地拂去他的手臂,退后两步,小水母在她和吹笛人中间释放了毒液,隔开两人的距离。
  她警惕地弓起背,像是炸毛的猫,鲜活而具有生命力。
  吹笛人垂头,被高领风衣遮挡的修长脖颈,喉结微微滚动,薄唇没有血色。
  看来主仆烙印还是管用的!虞鲤想,刚刚吹笛人握住她的脖颈时,她感觉到了对方溢散的杀意,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动手。
  ——这个烙印能起效三至五日,如果能利用恶魔的能力,帮她找到狼王他们,就不用担心后续吹笛人的报复了!
  这么想着,虞鲤硬气起来,对他道:“你不仅不能杀我,还要用传送带我离开峡谷,这两天待在我身边保护我,没问题吧?”
  吹笛人闭眸,俨然不打算应声。
  虞鲤操控一缕精神力,抱着尝试的态度,抽打了一下她脑域里的灰十字架印记。
  吹笛人双肩紧绷,骤然发出喘息,青年犹如鲜血浸就的红瞳蒙上一层暗色,深深地凝望向她。
  身为召唤师,吹笛人貌似十分不喜他人的操控,他眉眼拢上薄而阴郁的怒火,额头上方生出一圈荆棘环,额心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印记,有几分诗人摘下面具,堕落为魔鬼的反差和色气。
  虞鲤吓得缩了缩脖子,但她立刻调整心态,没有流露出半分退缩。
  吹笛人皱眉,男人修长苍白,擅抚乐器的手背鼓出青筋,生长出尖锐的黑色指甲,朝她的肩膀扣来,虞鲤慌忙后退,再次抽打了一下自己脑域内的主仆印记。
  高大的恶魔被迫在她身前单膝跪下,本来禁锢她肩膀的手掌,最终轻握住她的手心。
  甚至因约束的缘故,他不得不将尖锐的指甲避开少女柔嫩的肌肤,身体主动向她臣服,吹笛人苍白英俊的脸庞更显厌恶。
  “……你会后悔的,人类向导。”
  吹笛人红眸阴沉,牢牢记下这个给予他屈辱的人的面容,轻缓笃定地道。
  ……
  峡谷风雪不停,虞鲤让吹笛人带她找了个山洞,避一避外面恶劣的天气,等天晴之后再去找人。
  恶魔不是主动配合她的,就像那种被迫996的员工,凡事要虞鲤下达准确的指令之后才会去执行,还会漫不经心地给她留坑。
  进入山洞前,虞鲤看吹笛人手持竖笛,站在一旁,心中有些狐疑。
  这时,以前恶补过的野外生存常识出现在了虞鲤的脑海中。
  于是虞鲤先让吹笛人探索山洞,驱逐里面的毒蛇和冬眠的其他猛兽之后,虞鲤安心进山洞休息,还不忘使唤吹笛人弄些柴火取暖用。
  虞鲤没有管吹笛人对她释放的杀意。
  她觉得这群恶魔观念奇怪,而且心高气傲,明明是他们想要杀她,现在虞鲤只报复回来了一点点,这就觉得屈辱啦?
  虞鲤觉得自己都快跟圣人看齐了!
  主仆烙印让吹笛人必须听从她的指令,但没有规定完成任务的时限,于是虞鲤等这捆柴火等到了傍晚。
  直到她冻得受不了,再次准备抽打脑海里的印记时,山洞里的空间扭曲,吹笛人的身影从展开的黑洞之中走出来。
  他冷漠地扔给虞鲤一捆木柴,随后脱去手套,靠在墙壁上。
  青年身穿领口围着黑色绒毛的长风衣,装扮优雅保守,像是贵族礼装和骑装的结合,灰色的耳羽被雪水打湿,狼狈地垂在发间。
  虽然恶魔实力强大,但要在这么一个雪天,找到干燥的燃料还是很不容易的,虞鲤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闷头开始钻木取火。
  她没有发出指令,吹笛人冷眼看着她的行动。
  虞鲤拿了个大的树枝搓,小水母用触须卷起几根小树枝钻,她们费了两个多小时才将火升起来,虞鲤从行军包里翻出两个速食罐头,放在火堆旁加热,完成之后,虞鲤懒洋洋地抱着水母坐在火边烤火。
  放松下来之后,虞鲤才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
  虞鲤低头观察,因为她手心没有茧子,干活时又把作战手套摘了,刚刚两个小时的钻木让她的手心刮出几道红痕,沁出血丝。
  虞鲤拿出包里的消毒喷剂和绷带,想了一下,虞鲤站起身,朝吹笛人送去加热好的速食罐头。
  “如果你饿了,先吃这个垫一垫,明天我还需要你的技能帮助。”
  吹笛人回复冷淡:“我不需要普通人的食物,拿回去。”
  虞鲤很好脾气地笑道:“那行,你吃什么就自己去觅食吧,你的实力比我强,应该不用我操心。”
  虞鲤对吹笛人的态度绵中带刺,恶魔没有察觉。
  吹笛人低头,下颌微含,红眸像是极为纯粹的血宝石,他凝着她受伤的掌心,额心的印记隐隐勾勒出纹路。
  深渊精神体的加成,让恶魔对人血气味十分敏锐,少女的伤口处飘散出香甜诱人的味道。
  “假如你有意向与恶魔做交易,给我你的血液,阿尔法的向导。”
  虞鲤一怔,观察着吹笛人,又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手。
  “你是喝人血的种族吗,吸血鬼?”她好奇地问。
  吹笛人微微勾唇,露出毫无温和感的笑意:“不要把我和那种低劣种族相提并论。”
  虞鲤说:“我给你的血液,不会受到伤害,单方面和你签订什么不平等条约吧?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敢。”
  “……不会,我并非[黑山羊]。”
  吹笛人喉结滚动,哑声道,“主仆烙印还在,我无法对你说谎。”
  虞鲤看着他变得竖直的红瞳,温柔地笑了笑,抬起手:“好吧,我给你一些血液,希望你明天主动帮我寻找同伴。”
  “只舔一舔,不要将创口弄得太深,可以吗?”
  吹笛人轻轻嗤笑,对她这种安慰小狗似的言辞感到讽刺,却诚实地低下头,恶魔灰发间的耳羽毛茸茸地垂在她的手心,虞鲤好奇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
  绒绒的欸。
  “黑山羊是你的同伴吗,他的能力是什么?”
  恶魔的獠牙刺破她的肌肤,虞鲤痛得扭起眉毛,趁他警惕心降低,收集情报。
  “他掌控人类的情欲。”
  吹笛人像是渴意得到满足的旅人,喉结滚动,温柔叹息着说,“被他拥抱,身体便会疯狂渴望与异性结合,被他亲吻,将变成只知道交媾的玩具,若被他吸食血液,则会成为他繁衍的温床。”
  虞鲤:……!
  这是什么行走的人形春药?!
  虞鲤拍拍小心脏,没忍住,又摸了摸他耳畔的羽毛:“还好你不是黑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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