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时,戴维.西科罗起身,面露歉意地对尚裳道:
“尚裳,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所以sin才会这么多疑。再过一些日子,一定会没问题的。”
尚裳表示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她问:
“以前……一些事情?是……天音么?”
“恩,你见到过其洛身上的伤吧,”她的神情让戴维肯定了自己的话,他的视线转而追向威威和威力欢快的身影,目光中是隐约的伤痛,“她们的父亲也是因为天音才去世的,所以……”
尚裳像是冷不丁被人抽了一鞭子,灼痛般瞪大了眼睛。
第10章 ☆、怀人6
这时威威已经提着自己的小裙子,一路小跑着出来。解尘跟在她身后,步履缓定。
毫无疑问,htg非常好地照顾了他的生活,现在的他像刚刚从日光下掬起的一捧碧透
湖水,清俊得让人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长成青年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是平寂的,仿佛已经迈过生命极点,其后再多坎坷只如坦途。也仿佛是拼尽全力绽放后的昙花,月光下只剩空幽的一点点香。
男孩停在尚裳面前,并不询问,只是仰头望着她。尚裳掐了掐自己,制止脑中纷乱如麻的思绪,对面前的八岁男孩轻声说:
“解尘,我们一起去玩吧。”
为了应付各种类型的委托人和目标,我们学习各种技能和知识。因此,我拥有很多的书籍。只是某些书籍中所蕴含的内容,往往将我们现在的生活指向无稽和荒谬。
我对组织的不满不解达到无法压抑的地步,是参观实验部后不久。那时你已是收集部最炙手可热的种子。
涉及人命的任务往往有最大的风险和最高的酬金,领袖必然会安排他最放心的人员负责执行。而你是收集部里屈指可数的可以跟随应用部前辈进行此类任务的人,盛传你执行任务从来简单直接,斩草除根。
其实哪里需要盛传,作为你的“双子”,我比谁都清楚。我只是越发不明白,我们有什么权利去剥夺那些人的记忆,或者生命。虽然组织里的教育是他们比我们低等,他们是敌人,敌人都不是人。但是,所谓的低等在哪里?他们也会痛,会哭,会笑,会害羞,甚至,他们还会爱。
我把这个问题向声刻者提出的第二天,他给了我一杯饮料,说是实验部最新提取的营养剂。数量有限。我满心怀疑,但我知道他总会有办法让我喝下去。所以,我便喝了。然后他问我,好喝么?
这是从阿尔苏的体液里提取出来的,很好喝吧。
阿尔苏是跟我们组最要好的双子成员。按照他自己的说法,这是印度组爱中国组,强强联合。他的能力被我们戏称为刀山火海,因为他能在瞬间让地面升起喷发的火山和一刃刃堪比刀锋的石壁,虽然只是幻觉,却足以让绝大多数生命惊恐而死,可以说是实验组里最适合进行大规模生物灭绝的种子。这样的他,却也会塑造一个又一个美梦,给我们以稀缺的安眠。
两周前他忽然失踪了,据说是任务中的能力反噬导致了精神失常,正在诊治。
原来他是被送入实验部了么。
原
来,我们中进入实验部的人,甚至不是去做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实验员,而是去做他们手下那些被任意摆弄的实验品么。
那些曾经对组织任务言有微辞的同伴们,不是陡然转性,就是碰巧在任务中负伤而被送去“疗养”。所有转性的人都对曾经的异议绝口不提,所有疗养的人都杳无音信。与我们同期的收集部“双子”一共有十三组,现在,除了我和你,其他组都只剩下了一人。
我有幸见过一个组织的大金主,他在世界巨富排行榜上身居高位。此刻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当时的目光让我极不舒服。因为他的目光不是在看着一个人,而是在舔舐猎物。一个可以为他或者他的后代提供超常基因、独特养料的猎物。
阿尔苏常笑着对我说,收集部的一切一定都是试炼,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他也常常大方地对所有人宣布,他爱他的双子拉苏。他是唯一胆敢对你勾肩搭背亲如兄弟的人,虽然那包含了他的死皮赖脸你的不胜其烦,但我依然为此羡慕万分。
我们是这个世界的陌生人,而他,恒河水养育的褐色皮肤、明晰眼眸的他,是我们唯一的朋友。
“这是从阿尔苏的体液里提取出来的,很好喝吧。“
我的脑子异常清醒。清醒得像是灵魂已然脱离,看着躯体演戏。我看她颤抖、呕吐、哭泣像一摊被打烂的水果。
我听见声刻者正对她说:你现在明白了么,双子里面,只有一个可以进入应用部。想太多只会让你离存活更远,阿尔苏就是一个失败者。知道么。
她用一地呕吐出的秽物回答他。这堆秽物里有多少是业已碎烂的她自己,我不知道。因为我感到阿尔苏的火海正煮沸我,蒸腾起来的每一缕我,逐层刮上早已等待在那里的刀山,自旋在其中,直至褴褛,直至消亡。
我沉溺火海自旋刀山,她不停呕吐永久绝食。这个被神作弄的名叫尚裳的玩意儿很快就能回归虚无了。但她显然不满意这个回归速度,终于那天晚上她找到一把刀,想用它划开自己的胸口,划开所有能够划开的地方,她大概以为,这样的话,阿尔苏就可以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了。
我默默看着她。她神经质地在盥洗室里的镜子前又哭又笑,摆弄着那柄长长的,阿尔苏送给她的刀。在她把刀子抵上自己腹部的瞬间,我看见你冲进来,一把拉住了她。她挣扎反抗,你的手臂突遭横祸,鲜血填满伤口,很快就从衣服上渗透出来。你突然抱住她。
你低声说,尚裳,尚裳,没事了。尚裳,我是澈夜。没事了。
我的泪从她的脸颊上滑下。
终于,我转身紧紧抱住你,嚎啕大哭。
我突然想到,阿尔苏失踪的第二天,正是我们去参观实验部的时候。
你在那堆残缺的人体里,看到他了,是吗?
澈夜。
尚裳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不是很活泼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开启对话,或者掀起谈话高潮,她更擅长于微笑着聆听。是以当身边是一个比自己更加不愿开口的人的时候,她只能在心下暗暗祈祷:其洛、施华,快点来啊。
就在她不知第几次看向冷饮店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听见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孩子轻声但清晰地说:
“尚姐,消忆会疼么?”
瞬间她觉得自己像当场被捉的小偷,但捉拿者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谴责。她很快明白,这个叫做解尘的男孩儿只是想问:我妈妈失去记忆的时候,痛么。
于是她用自己所能发出的最诚恳的声调对他说:
“不会。一点感觉也没有的。”
“那……消忆以后还能够再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么?”
“消忆以后是不能的。”
闻言,解尘沉静的目光里游过几尾迅捷的鱼,是欣喜,是失落,是疼痛,最后停留的,是诚挚的感激:
“……谢谢你。尚姐。”
尚裳刚要摇头,却觉得脑中的思维束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脑中静静说道:
消忆以后是不能的,但记忆折叠是可以的。短时间内忘记被折叠的那部分记忆,之后记忆就会重新展开,换言之,记忆会恢复。
那是自己的声音。
像是一块木头,被扔进暗哑的壁炉,激起一片躲藏在黑暗下的火星,缓缓地,缓缓地,释放出魅惑的光来。
尚裳一惊,失手将饮料杯碰了下去。原以为会有响脆的声音和破碎的玻璃相继飞溅上来,却只见杯子被一只手稳稳托住。那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戴着两个精美银环,像两条修长的银龙,盘桓在同样修长的手指上。
那人起身将杯子放在尚裳手边,嘴边绽出一缕明亮笑颜:
“水晶一样的女孩儿,当心点啊。”
尚裳抬头向他看去。
金色的发丝在冷饮吧柔和蓝光的抚慰下,像被最表层的海水滤过的阳光,温软中隐约着一种流动的明耀和犀利。
蓝与黑浸染难辨的眼眸。
日光和深海诞下的少年。
壁炉中的火瞬间爆亮,宿居其中的怪兽挣扎着欲冲破牢笼。火舌点燃了潮湿的木头。
今天,我接到我的收集部毕业任务。
任务代号:“涅墨索妮”。任务内容:渗入灵桥组织,获取相关信息,毁坏灵纪。
灵桥组织在我们所受的教育中,是“叛贼”,是窃取者,是非正义。我曾经远远见到过叛贼中的成员,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非正义”他们看起来如此快乐。几乎让“正义”的我自惭形秽的快乐。
封闭我对天音的记忆,以需要帮助的灵能者的身份潜入灵桥组织,既可以逃过“圣渗者”的检查,又能够获取组织所需的信息。这个计划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只尝试过一次记忆折叠,还是在你的呼唤下才恢复了记忆。这次若是在中途出现什么问题,我可能会真的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