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成为主角舟舟的守护神。
  -
  在这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熟络了起来。
  姜舟在这里呆了三天,期间沈清一步不离的守着他,再没人敢不长眼地找他麻烦。
  他们一起跑遍福利院的每个角落,抓过蝴蝶,摘过花,还一起捡过树叶子。
  “哥哥,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舟凑到他的跟前,故作神秘:“妈妈本来想去另一个,近一点的地方上课,因为我喜欢向日葵,所以来到了这里。”
  “我最喜欢的花,就是向日葵了!”
  沈清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他早看出来了。
  姜舟失望,“明明这里叫向日葵福利院,可是却没有种向日葵呀,我好伤心。”
  沈清说:“会有的。”
  他想,将来的他会买下一大片向日葵的花田,像那幅画里的两个火柴人一样,和他的舟舟一起玩耍。
  ……
  分别的时候很快到了。
  姜舟离开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男孩抓着他的手指依依不舍,他瘪起嘴巴,忍了没几秒就开始哭鼻子。
  安老师哄了他好久,这才将他的小手松开。
  “沈清,舟舟有抓疼你吗?”
  安老师担忧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小少年,“他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清蓝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姜舟,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就好,谢谢你这几天照顾他,阿姨都有看在眼里,”安老师不顾他的僵硬,摸了摸他的头,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笑着说,“你是个很好、很温柔的孩子,希望你和舟舟两人都能好好长大。”
  时隔三天,母子二人开着来时的小轿车,从福利院缓慢开了出去。
  院长和学生们在后面送行,沈清没有混在他们之间,而是站在二楼的教室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望着车的后尾。
  直到它彻底消失在眼里。
  之后他开始没完没了的失眠,眼睛一闭,睡梦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笑脸。
  梦里,他像是无所不能的魔术师,满足了小宝宝姜舟所有的愿望。
  他如约为他种下了一大片向日葵,牵着他的手,听他模糊不清的嗓音讲着关于托托和阿比兽的故事。
  可一醒来,不管是向日葵还是姜舟,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三天的时光好像是沈清偷来的一样,在这之前,沈清从来没有想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会流淌的这样快,仿佛在遇见姜舟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之前的他是什么?
  大约是只会打架、被打,然后冷眼旁观丑恶世界的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他以为和姜舟分别后的自己,顶多会恢复到之前的生活。
  却不想,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因为,他在之后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活在了思念中,也只能活在思念中。
  ……
  沈清再次见到姜舟,已经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福利院不会养着16岁以上的少年,沈清高中毕业辍学后,一个人打着好几份工,勉强养活着自己直到成年。
  他穿着简陋的背心,清隽的脸上都是工地上弄出的灰尘,有着厚实茧子的手端着盒饭,靠在墙面上飞速往嘴里塞着。
  姜舟就在这时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年的姜舟17岁,身穿蓝白色天空一样的校服,和一旁的朋友嬉笑交谈。
  他笑起来还是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又明又亮,与小时候没有太大的区别。
  沈清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指发颤,呼吸急促,宛如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命脉,扼断了他名为理智的咽喉。
  他被巨大的喜悦冲击,想要不顾一切的上前,好好看看他的舟舟。
  筷子掉在地上了也不知道。
  可姜舟发现了,他漂亮的眉毛扬起,往他的方向望了望。
  随后小声跟朋友交代了一句,便一路小跑的冲到了他的身边。
  “舟……”
  “先生,你的东西掉了。”
  姜舟蹲下身,为他捡起了筷子,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棉柔的纸巾,好心递了过来,“还好我装了纸巾,不脏的,擦一擦还能用,全都给你。”
  沈清唇齿颤抖,一身血液冷了下来。
  ——他没能认出他。
  ——他日思夜想的舟舟,没能认出他。
  沈清咬着舌尖,尝到了一嘴血腥味。
  理智崩断、重塑、紊乱,反复重复着这个过程无数遍,才找到了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当时的舟舟还小,无法形成记忆也是正常的。
  沈清沉默地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哑声说了句谢谢。
  这一刻,他不再奢望与他相认了。
  舟舟在爱里长大,所以他也该活在阳光下。
  ——而不是被他这样奇怪的男人缠上,一步一步拖到阴影里。
  -
  沈清放弃了认他,是出于自卑。
  可他无法放弃让自己不去想他,却是出于本能,和爱。
  是的,爱。
  如果他们没有重逢,沈清会用麻木来劝说自己认命。
  可他偏偏与姜舟重逢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便再也抑制不住。
  他忍不住出现在姜舟的身边,用二手市场淘到的相机痴痴地记录着他的一切,洗出来一看就是一整天。
  这个行为下作又变态,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出来的事情。可沈清早就不正常了,他只是个被困在过去里的疯子。
  他想,他或许会永远这样下去。
  跟在姜舟的身后,贪婪又卑微的看下去。
  直到有一天,姜舟家门前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声。
  百泉公司的一位干事来到了这里,用不知从哪里审批下来的开发授权书,强制小区内的所有住户通通搬走。
  如果不搬,就要承担法律责任。
  安老师的声音传来,时隔多年再次听见,依然温和如初:“没有这样的道理,房子是我们攒钱买下来的,房产证之类的证件一应俱全,哪能说搬就搬呢?”
  干事不依不饶,直接派了打手上门赶人。
  据说,他们看中了这片土地的商业价值,想要推翻重建,建一栋投资巨大的精装公寓。
  百泉公司来势汹汹,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这栋居民楼里的住户撵了一大半。
  他叫嚣着:“又不是不给你们补偿,只要你们开口同意,就可以拿到整整30万呢,不要不知好歹!”
  安老师声音坚定:“给多少钱都不搬,你们的行为属于强制拆迁,严重违法,我们老百姓没有道理迁就你们!”
  他们一言一语争吵了起来。
  小区居民也有硬脾气的,大家抵抗了几个月,但架不住一波接着一波的施压,很快拿了钱草草了事了。
  只有安老师一家坚守着底线,不同意百泉公司强制将人赶走的黑色做派。
  姜舟的父母都是教师,为法律与教育奉献了一辈子,这让他们无法咽下这口不平的气。
  干事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做无用功,他被气到了,一次摔门离开后再也没有上来。
  就在姜舟一家以为他终于放弃了的时候,姜父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出了车祸,一下子伤成了植物人。
  调查过后发现,驾驶人竟然是他的同系血亲,茶树村的一名村民。
  由于是亲人之间出现的交通事故,警方建议私了,案件不了了之。
  姜父的手术需要一大笔费用,干事再次登门拜访,笑容满面地将合同推了过来。
  “你买通了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做出这种恶事来,就不怕遭报应吗。”
  安老师颤抖不止,聪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当中的弯弯绕绕,她满目泪水,但望着30万能充当手续费的支票,最终还是在合同上签了字。
  干事摇头:“做生意而已,安女士,太较真就不好了,你要是早在一开始就答应下来,又怎么会闹到今天的地步呢?”
  这一下好像抽干了安老师全部的精血,她双目失神,对姜舟扯起一个苦笑。
  “是妈妈没用,宝宝,我们离开吧。”
  屋外的沈清隔着墙壁,听到了姜舟崩溃的哭声。
  他哭成了泪人,嘴里喃喃重复着:
  “我不要走!这是我和爸爸妈妈的家,这是我的家!”
  ……
  沈清经常见到姜舟哭。
  姜舟泪腺发达,动辄就要哼唧两声,可他却没有见到他有哪一次哭成了今天这样。
  伤心、愤恨、通通化为了无助,姜舟在用最初始的途径发泄着心里的难过。
  这一天后,姜舟脸上笑容变少。
  他不再开朗,话也不多了,本就不好的身体急转而下,日益消瘦了下来。
  沈清旁观着,心脏裂开一样痛。
  他想将姜舟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安慰他,告诉他的舟舟,他虽然没有办法为他买下一大片向日葵,可他学会了缝线,他会绣很多向日葵花纹的平安符,里面装满代表着希望的种子,为他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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