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妻子离婚后 第69节

  “阿柔……”庄綦廷牵起温柔的笑,静静望她。
  他嗓音混着一股嘶哑,黎雅柔蹙了下眉心,随后转过头,把头套扔掉,准备站起来。
  “别走。”庄綦廷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腕,没有用力,骨节粗劲的手指只是虚虚环住。
  “你又要做什么。”黎雅柔仍旧感觉腕心处被烫了下,胸口堵得慌,冷眼看他,不懂他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
  “阿柔,我只想和你谈谈。”他神色疲倦,目光却温柔,仔细地落在她脸上。
  “庄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所有的话我昨晚都说尽了,我说了,以后不要私下联系我。”
  “对,但昨晚我没有说,你不能不给我一个开口解释,或者说是……陈述的机会。”
  船并没有开,黎雅柔可以随时离开。她其实非常意外,若是按照庄綦廷以往的风格,这船怕是早就启航了,她会困在海上,走不了,只能和他耗。
  庄綦廷一颗心悬而未决,就这样在她沉默的片刻里,不停地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仿佛又回到了昨晚,他们大概又要吵架。黎雅柔也感到疲惫,但她不会再让自己回到昨晚的境地,重新坐下后,她说:“好,你说吧。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我看着别扭。”
  庄綦廷身上还穿着毛绒绒的玩偶服,他舒展了笑意,点头。玩偶服脱下来,露出他里面笔挺矜贵的西服。
  黎雅柔这才发现,他身上穿了什么,从衬衫到领带到皮鞋再到
  胸针,每一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就连香水,也是她从十几瓶同香调中挑选出来的,她最心仪的味道。
  她一时咬紧了牙,冷漠地说:“以后不要再用这种幼稚的把戏,我不是小女孩。”
  “是阿楷和阿泽的主意。你刚才笑的很开心,我以为你喜欢。”
  黎雅柔:“我以为是kurt,如果是他,我的确很喜欢,很高兴。”
  庄綦廷勉强牵着唇角,声线沉得更低,“我知道你只是把kurt当弟弟。”
  游艇在这时启航,微弱的引擎声传来,缓缓朝着漆黑幽深的大海中驶去,不知道去向何方。
  黎雅柔冷嘲,“你之前不是这样认为的,一口一个勾引,狐狸精,只差把我和他捉奸在床了。”
  庄綦廷被回旋镖扎得刀刀是血,“不论你信不信,我其实没有这样想过。我承认,我对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抱有一种敌意,我控制不了这种恶意——”他喉间焦渴,滚了几息,眼底藏着汹涌的暗流,“大概是。”
  “我在嫉妒他们。”
  嫉妒。黎雅柔因为这个词,看了他一眼。
  第52章
  “嫉妒。”
  黎雅柔輕眯着眼打量,忽而一笑,“庄生也会嫉妒别人吗,你这么有錢有权有地位,什么都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加起来也扳不过你一个小指头,你看他们跟看狗一样,你嫉妒?”
  庄綦廷听出妻子的取笑,并不反驳,他是看他们像看狗,但不妨碍嫉妒。他疯起来,连襁褓之中的儿子都嫉妒,何况狗。
  一天一夜没睡,他的精神有些绷到极致,嗓音也因为发渴而幹裂,“是的,阿柔,我嫉妒他们。”
  “我嫉妒他们能让你笑,能讨你欢心,能懂你,能得到你的目光和温柔。而我总是惹你生气,让你嫌弃,只能靠強勢专横的手段把你绑在身邊。我时常庆幸我有权有勢能给你数不清的錢,不然,你大概不会看我这种男人……”庄綦廷唇邊保持着笑意,浅淡的一缕。
  黎雅柔到这时才認真地看着他,她怔忪着,“庄綦廷,你是認真的吗?
  “我很認真。黎雅柔。”庄綦廷屏息,浑浊的气息堵塞胸腔,像沉下淤泥。
  原来在愛人面前将自己剖开是一件如此需要勇气的事,他承认自己在黎雅柔面前不够有勇气,強勢、霸道、专横、独裁都不是勇气的范畴。
  他将手掌輕輕搭在黎雅柔的手背,无名指的金色婚戒闪耀,钻石历经二十五年,还能永恒永久。
  红丝绒桌布在暖灯下泛着光泽。
  “阿柔,我没有安全感。我知道你嫁我并非心甘情願,如果给你重新选择,你不会选我,你喜欢的是……”庄綦廷不願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沉着嗓道:“方子卓那种男人。”
  黎雅柔脑子一片空白,她心脏都发紧,只剩下茫然,无措。他们从来没有对彼此说过这些,他是永远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男人。
  她时常想他怎么能这么強势,一定是出生太优越,捧他的人太多,才养成他这幅自信过头的臭毛病,可他的话里居然流露出丝丝缕缕的……自馁?
  “我……”她颤抖着声音,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没有说过我喜欢方子卓这种男人。”
  “是吗?”庄綦廷微笑,“他是你的初恋,你们之间是自然而发的。而我……”他自嘲,“我是強迫来的。”
  “你那时候的确在强迫我喜欢你。”黎雅柔点点头。
  庄綦廷眸色晦暗,看向窗外的夜海,今晚月色皎洁,海浪覆着一层细碎的光,有海鸥四处盘旋,飞来又飞走。
  有时候话说开了,再继续并不难,庄綦廷难得释然,在这茫茫没有尽头的海浪上,似乎没有什么不能说。
  他望着妻子美艳的脸,一如望着那个十八歲,穿着红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少女,她漂亮得像一轮皎月,也像一颗发光体,他如今后悔很多事,但用尽手段得到她,他致死不会后悔。
  “你说我不甘心喜欢上你这样市井的粗糙的女人,这句话不对。”
  红酒早醒透,庄綦廷倒了两杯,一杯递给黎雅柔,一杯一饮而尽,“你不知道你多有吸引力,而我无趣,老成,霸道,连自己的女人也读不懂。除了在金錢和床上满足你,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能留住你。”
  庄綦廷捏着细长的杯梗,无声笑笑,他强势了大半辈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其实在愛人面前,只不过是个最普通最平凡的男人。越想留住什么,越是作茧自缚。
  黎雅柔抿了抿唇,端起红酒喝了一口,另一只垂下来的手颇为羞臊地抓了把搭在腿上的餐布。
  其实呢,也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差吧,偶爾也很浪漫,在那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任何渴望,对金钱,还是对感覺,她都没有在庄綦廷这里缺过,他给的很满很满,要溢出来。
  这何尝不是一种走进她内心的方式。有多少女人能在这些方面毫无缺憾,被一直填满,被填满后,又怎么可能不会滋生喜欢?
  她淡定地放下酒杯,声音也放得很低,“你以前从没说过这些,我……很意外。”
  庄綦廷勾起自嘲的笑,深深地凝了妻子一眼,“我不擅长说这些,阿柔,不想你看不起我。我希望在你心中是强大的形象,你纵使不中意,但你可以依赖,或者,使用。”
  黎雅柔其实想说,她没有不中意他,但她不想这样便宜他,于是不说。
  女人红唇染了红酒的颜色,變得很深,微扬起的下颌,令线条流畅而漂亮,很骄傲,庄綦廷眼眸染上阴郁,他愛她骄傲,生动,不被驯服的模样,而他执着于要改變她,管教她,不过是抓住她的卑鄙手段。
  他就是很卑鄙。
  威胁她的每一句话,他都知道是威胁,是震慑,落下的每一个巴掌,每一个吻痕,都有着要烙下标记的阴暗。
  在父亲拿出那份协议时,他没有阻拦,眼睁睁看着天真的黎雅柔签下这份协议。在此后的日子,他更是不停地用金钱用权力用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极致的享受来喂养她,他要她离不开,即使心不在,身体和意志也离不开。
  过往的事太多了,他有今天,也许就是报应。
  庄綦廷两指晃着酒杯,一点残留的红色在眼前打转,“黎雅柔,我没有安全感,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只能用极端的手段抓住你。抱歉,让你误解这么多年,让你伤心难过,都是我的错,你昨晚哭了,我作为你的丈夫,无地自容。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黎雅柔眨了眨眼,轻声提醒:“是前夫。”
  男人一顿,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从西装内侧拿出一盒薄薄的紫檀木烟盒,以及一只金红色的打火機。
  他垂着眼,不让黎雅柔看见他眼底的猩红,“我让他们上菜。说这么多,耽误了。”
  说罢,他起身,有些仓促地地朝船舱外走去,途中就去迫不及待地点烟,要靠什么镇痛似的。
  黎雅柔看着男人的背影,忽然叹了一息。不知为何,覺得他可怜,可恨,又莫名可爱,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在身体上低了头,如今又在灵魂上低了头,想必对他来说也是道劫。
  他们真不像一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夫妻,到这个时候,才把一些话吐露。这些年,她看不懂他,他也何尝看懂过她?稀里糊涂过了二十五年,还日日夜夜都那么花样百出,也算是个奇迹。
  他们从没有交过心,但激情却如钻石般恒久远,这大概也是一种天作之合?
  黎雅柔揉了揉酸胀的眉心。
  服务生端来主菜,精致复杂的菜式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还配了不同的佐餐酒。黎雅柔的心思没在这上面,但不愿辜负厨师的辛劳,随意吃了几口,吃的很不优雅,有种大口大口塞的架势。
  花胶汤熬得非常浓稠,顺滑绵密,温暖地滑进胃里。
  她偶爾会偏头,看一眼甲板上的男人。强劲
  的海风吹起他的西装一角,那伟岸而挺拔的身体岿然不动。
  黎雅柔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二十五年,没有他,她大概是另一个黎雅柔。至于那个黎雅柔是过得更快乐还是更糟糕,她无法给出答案,但她能确定,她从没后悔嫁给他。
  庄綦廷坏的时候很坏很坏,好的时候又很好很好。
  一根烟点了数次才点燃,火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在这偌大的漆黑夜海中,只是微不起眼的一丝温暖。
  庄綦廷落拓地靠着围栏,偶尔偏头看一眼船舱内吃饭的女人。她大口大口吃得很香,实在是……粗鲁,也可爱。
  他笑了声,忽然想起第一次带她去打高尔夫,他故意摆了看上去很潇洒的姿势,故意吸引她,可偏偏她冥顽不灵,一直在吃那堆破饼幹。还有第一次见面,她一句他三十了,令他几乎心碎,那段时间,他再也不碰深色衣服,想让她觉得他也是风华正茂的年輕男人。
  他总是在她这里受挫。
  他很多时候都自问,难道他如此没有魅力吗?只能在床上令她神魂颠倒?
  庄綦廷不再想了,转过身,安靜地对着大海,直到身后响起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声,他这才回头,望着女人款款而来的动人身影。
  “吃饱了。”他暗声问。
  “你不吃吗?”她疑惑。
  “我不饿。”
  黎雅柔哦了声,歪头,海风拂起她那头浓密而曲卷的长发,黑而亮,令人很想摸一摸,揉一揉,想用指尖抚摸她的发丝,一寸一寸梳至发尾。
  两人就这样安靜地望着彼此,她忽然伸手,指尖轻碰他脸颊,细嫩的指腹宛如蝴蝶的翅膀,在他深挺的骨相上游走,“我想知道为什么。”
  庄綦廷嗅到她指尖的香,嗓音愈发暗,“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没有安全感,为什么不自信。”
  庄綦廷受不了她这样若有似无地挑衅,猛地攥住她作乱的手指,就这样漆沉地盯着她,显出狰狞,随后握紧,将她的手指放进唇瓣,咬了一口。
  黎雅柔唔了一声,被他咬得很麻,“庄綦廷。”
  他松开,一字一顿:“我说了,我无趣,老成,霸道,遇见你之前我只会工作和训人。你见我第一面时就觉得我老,你说我像结了婚的三十的男人,却夸赞我弟弟年轻英俊,我和他不过差了四歲多。我希望你看见我也有潇洒倜傥的一面,但吸引不了你,你永远不是吃就是东张西望。你青春貌美,身材又好,人见人爱,可我年纪比你大,又被身份架着,人人都惧我怕我,我看上去总与你不般配。我不是方子卓,与你青梅竹马,有说不尽的话题,我也不是易二那种风流公子哥,天生就懂哄女人高兴,梁司介跟在你屁股后面鞍前马后,我也做不来,我喜欢你就肯定要得到你,要吻你抱你夜夜喂饱你,我更不是kurt那种会撒娇喊你女神的小男人,我也学不来lorenzo的浪漫手段,拉着你在街上跑,像拍罗曼蒂克电影,我知道你喜欢这种情调。我都不是,学也学不来。”
  “……”
  黎雅柔脸都烫了,幽怨地瞪他一眼。
  幹不干的,大可不必说!
  庄綦廷深吸气,手掌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视线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他就连自卑也自卑得和别人不一样,“你让我如何自信,如何自欺欺人你就是只会爱我。就因为我比他们有钱吗?当你得到足够的金钱后,突破了阈值,钱就是不值一提的。又或许,你喜欢我的身体,幸好我这方面能力不错,能让你舒服。”
  “但我不会永远年轻,阿柔,有一天,我会老去。”他垂眸,平靜地注视她。
  他不愿意服老,但时间他战胜不了。
  黎雅柔眼角一时覆上泪,她抬手抚过,笑了起来,“你也怕老,庄先生,你也怕老。”
  “有你在,我永远怕老。”
  “可我也不年轻了,我也老了,我四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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