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想到早上的事情,许妙愉忍不住看向了景珩,景珩也正好望向了她,长眉一挑,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
  许妙愉脸上发热,红云飞上瓷白的双颊。
  王宝风见状,客套话也懒得说,直接说道:“望清的提议我们都觉得并无不可,很快就要唤你一声弟妹,就算我们这位景将军就在这儿我也要说,以后还需要你多劝着他点儿,别总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许妙愉一怔,下意识道:“这是自然。”
  王宝风便又一笑,眼中竟有些欣慰,又对景珩说道:“你这一趟鄂州之行去的的确有道理,行了,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
  王宝风走的迅速,没给他们挽留的时间。
  许妙愉还在想着他的话,“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是什么意思?”动人的双眸静静地望着他,困惑与迷茫并存。
  “没什么意思。”景珩拉着她纤细的手腕,走到观景台边上,最靠近高天之处,波涛汹涌的江水拍打着堤岸,士兵在山脚下训练,发出震天的吼声,“他一贯如此,总是要将事情往严重了说,婚期定在了五月十六,他们同你说没有?”
  许妙愉摇摇头,兄长和嫂子大概是忘了提起,她也没问,五月十六,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还算充裕,但她心里不由想到了另一件事,“我听说朝廷最近动作很多,其实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
  自从荆州落入景珩手中,他彻底成了朝廷的掌中钉肉中刺,回渝州的路上多次派刺客暗杀,甚至削弱江东的兵力,隐隐有集结大军攻打夔州的势头。
  景珩冷笑道:“你说的是哪个朝廷?”
  许妙愉道:“两个朝廷有什么区别?”
  江水滚滚而去,就像这风起云涌的局势,不会停歇,亦没有阻拦。
  第61章 商量
  虽说不必急于一时, 但日子已定,婚礼的各项准备,还是如火如荼地展开了。
  景珩成亲, 娶得还是大名鼎鼎的许熠的女儿,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南平,贺礼如雪花一般从各府送来。
  如今暂住在南平的世家权贵,多是出身于黔中和益州两地, 从前王宝风尚为夏廷官员时,与他们交往颇多, 后来王宝风反叛,他们也成了最早的支持者。
  消息一出,各家轻易不敢去叨扰景珩,便派出女眷前往许家拜访,此时许望清已经在南平找了一处居所,将许妙愉以及随她一同出宣州的众人都接了过来。
  各家女眷分明想要与许妙愉交好, 却也不敢明说,就以拜访秦苒的名头前来许家。
  从前在宣州时, 这些事情都是许妙愉出面, 这一回许妙愉忙于十几天后的婚典,秦苒心疼她劳累,只由自己应付, 才知其中艰辛异常。
  这些个夫人小姐,个个仪态万千,珠宝首饰争奇斗艳, 她看的花了眼不说, 再一听她们说话,引经据典博古通今, 简直比孔庙里的先生还要会说,听得她又是晕头转向,只好每每以笑掩饰茫然。
  这样的情况持续不过三天,秦苒就已经心力交瘁,可是一想到丈夫在渝州根基不深,少不得要与她们的父兄丈夫打好关系,自己也不可能一直躲在许妙愉身后,便硬着头皮继续同她们交际应酬。
  其中心酸,秦苒咬牙忍了,连最亲近的人也不曾说,因此虽处一室之中,许妙愉却忙于他事浑然不觉。
  直到五月初三这一日,她心底思虑着一件要紧事,迟迟不能作出决定,想得心烦了,只带了紫苏一人,往府邸附近的竹林散心。
  渝州多竹,南平尤甚。
  竹林清幽静谧,漫步其中,往往能让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
  竹林颇大,其中几条小径交错分布,许妙愉来到最近的一个入口,路边停着几辆马车,车夫悠闲自在,想来马车的主人正在林中。
  天气越来越热,乘凉之事不管是世家贵族还是平常百姓都极为喜爱,本是寻常,她多看了几眼马车上华丽的装饰,蛾眉轻蹙,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翠影摇曳之中,从岔路口走来两个把臂同游的妇人,正说着话,瞧见有人过来,便噤了声。
  低垂的竹叶在她脸上投下阴影,仿佛天然的面具,妇人仔细瞧了一眼,见她衣着普通,相貌也看不清,警惕之心稍减,又絮絮说起话来,只是将声音放轻了些。
  然而竹林静谧,再轻的声音,似乎也免不了钻进旁人的耳朵里。
  许妙愉无意去听,加快了脚步,紫苏却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脸上有些怒气,“小姐,她们说的好像是少夫人。”
  什么?
  这可不能视而不见,她停下脚步,转身向两人走去,两人仍在小声说话,没注意到这边的异常,那些话以及话中的嫌弃便叫许妙愉听了个明明白白。
  “……传闻果然不假,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村妇,也不知道许将军是怎么想的。”
  “可不是么,姐姐你的家世容貌不比她强上十倍,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到这样的郎君,你瞧她,我嘲讽她不识字,她还冲我傻笑,压根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两人咯咯笑了两声,忽然将话头引到了许妙愉身上,“许小姐虽是出身名门,有个这样的嫂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便是从年纪上说,她都二十有四了,还不是仗着父兄的关系,才能嫁给将军。”
  紫苏一听此言,怒气更甚,恨不得亲自上去将她们的嘴撕碎,但许妙愉抬手制止了她。
  她看着两人走到竹林边缘。
  竹林外,马车上的车夫一改闲适,一副准备就绪的样子,表明了这几辆马车是她们乘坐的,直到这时,许妙愉终于叫住了她们。
  “两位夫人且慢。”
  两人面带疑惑地转身看过来,许妙愉扬起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自竹林的阴影处走出,阳光照到她的脸上。
  她看到两人眼中的惊艳,迈着端庄的步伐,缓缓走到她们面前。
  人总是会对容貌姣好的人更多忍耐,譬如此刻的两人,明知对方衣着普通,依然愿意站在原地等候,耐心地询问道:“你是什么人?”
  许妙愉低眉浅笑,“两位夫人今日分明是为我而来,何故当面不识?”
  两人被她说的一头雾水,“为你?我们又不认得你……”
  忽然间,她们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脸色顿变,指着许妙愉道:“你……你难道是许妙愉?”
  震惊之下,竟然犯了女眷之间交往的大忌,直呼其名,说话那人刚脱口而出,便懊恼地闭上了嘴,许妙愉看在眼里,没有拆穿,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了下去,“指着人说话,可是很无礼的,夫人家世不凡,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人下意识想要缩回手,手腕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她动弹不得,脸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只能任由许妙愉摆布。
  原本两人还期望许妙愉什么也没听见,可是家世不凡四个字一出来,顿时面如死灰,连装傻充愣也做不到了,纷纷恳求道:“许小姐,我们一时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一般见识。”
  话说到这里,许妙愉终于冷了脸,这么张美丽的脸若冰霜般,更加摄人心魄,两人连恳求的话也说不出了。
  许妙愉睨一眼她们,“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和我嫂子,我就算管得了这一次,还能管得了这一世?何况还有许多人与你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我也堵不了悠悠众口。你们背后嚼人舌根,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们若再敢欺负我嫂子单纯,故意嘲讽她,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两人哪还敢说别的,连连称是,还要夸赞她大度。
  许妙愉顿了一下,又说:“你们说的也不全错,此刻你们在我面前战战兢兢,并不是怕我,实则怕的是景珩,怕的是我背后的许家。既然害怕,为何对他们推行的政令置若罔闻,若我没有记错,节俭的命令已下了三日,为何你们依然香车宝马锦衣华服毫不收敛?”
  这可比前一句严重多了,两人汗如雨下,呐呐不能言。
  “说得好。”
  正在此时,从竹林深处又走出来两人,简朴的衣袍盖不住他们的雍容气度,简单的冠饰更衬得面如冠玉。
  见到他们,两个妇人面如死灰,但那开口叫好之人又说:“念及初犯,便不追究了,你们下去吧。”却又为她们解了围。
  妇人千恩万谢,连忙出了竹林,为了以示知错就改,马车也不乘了,就让马车跟在身边,自己徒步离开。
  她们走的匆忙,没有看到许妙愉在见到后面两人时的大惊失色,“你们怎么在这?”
  后来的两人,却是景珩和沈怀英。
  沈怀英揶揄道:“弟妹好似不愿见到我们?”
  许妙愉自知失态,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朱唇轻抿,脸上再度变换回那个完美无缺的笑容,“怎么会,昨日我还见到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与我说起了沈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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