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任务:分阶段进行,时间周期7天。
  详情分解如下:
  1.激发目标a、b养花兴趣,分配养花任务。
  2.划分对照组,详细记录并告知目标a、b各组现状。
  3.全程记录,汇总成册,转交目标a、b,并提出诉求。
  [特别提醒]:任务阶段全程插入话术,详见附录。
  制定者:宋穗岁女士&周桐经纪人
  [注释]:目标a-宋誉端;目标b-裴宜
  ……
  猫爪形状的小夜灯散发光晕,宋穗岁穿着睡衣偷偷在书桌前密谋。
  她取出一个全新的画本,将这页计划书夹在第一页,简单几行字被五颜六色的水笔标记好重点。
  宋穗岁用红笔在最后一行“当前计划进度”的空白条里涂色。
  5%,完成。
  她满意地笑笑。
  这页纸就是昨晚她和周桐讨论出来的结果。
  宋穗岁受到陈奶奶的启发——养花如同养孩子。
  总得上手养养看,才能知道花朵和孩子都是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性,想养好不能一股脑地凭借自己的心意来。
  宋穗岁想借着这个机会,在家里设置长寿花的对照组,看看这些花到最后究竟会被养成什么样。
  有些事情经过对比,才显得更加直观。
  宋穗岁把计划书翻到附录页,她晃着笔尖在上面挑挑拣拣。
  附录页誊写了很多条话术。她打算在养花这段期间时不时吹吹枕边风,让宋誉端和裴宜能看出她的心意。
  话术被分成了好几个类型。
  直截了当型:看吧,养花和养小孩一样,不是360°的无死角避险就能养好的。
  委婉型:爸爸妈妈,我觉得你们也需要学习。比如学怎么养花,怎么养孩子。
  戳伤疤型:你们这样自顾自的做法才会让初一那件事一直成为我的阴影。
  ……
  宋穗岁笔尖停在“戳伤疤”这个类别上,她纠结了下,还是给划掉了。
  这件事不应该被当做匕首,以这种方式残忍地刺进宋誉端和裴宜的心肺。
  宋穗岁很爱她的爸爸妈妈,与此同时,她也很幸运地收获了父母所有的爱意。
  他们的这种爱像盛冬的冰棱子,纯洁无暇但裹在手心里,却会以消磨自身为代价,一点点散发寒气,最后两败俱伤,什么都不剩下。
  宋穗岁不想那样,但奈何她在父母眼里还是个小孩,拿不到话语权。因此,她才会绞尽脑汁想手段来旁敲侧击。
  陈奶奶给的花枝一共被宋穗岁分成三组作为对照组。
  她分别给这三组起了名字,芒果、草莓、桃子。
  “芒果”被她放在中岛朝阳的博古架上。这里是按照养花手册,寻找到的最适宜长寿花扦插后生长的地方。
  “草莓”放在玻璃房的角落里,和家里一众花花草草养在一起。
  “桃子”……放得位置最偏僻,在书房的阳台。没办法,宋穗岁桃子过敏,多多少少带了点公报私仇的意味。
  宋穗岁把这些花安排好后,每天不管等到多晚,都会拉着宋誉端和裴宜来检查花枝的扦插状况。
  宋穗岁还交代他们,这些花只能他们三个动,每天不管是谁给花晒太阳、浇水、松土,都要告诉她,方便她做记录。
  宋誉端和裴宜看她兴趣正浓,便也答应了她。
  —
  又是一天清晨。
  宋穗岁一起床就踩着拖鞋踢嗒踢嗒地挨个把三组花转了遍,最后在中岛停下。
  都还没什么动静。
  她轻轻碰了碰叶子,心里祈祷这些“水果糖”们可得争气,她能不能实现画室行动自由可都看它们了。
  发了会儿呆,宋穗岁闻到一股焦香。
  是家里阿姨正在煎太阳蛋。
  她想起了件事,又踢嗒着鞋跑到阿姨身边,“您知道一种……”
  宋穗岁思考了下怎么描述,才继续说,“一种扁长形状,深蓝色,大概宽度5毫米,薄度1毫米,两端有两个孔……”
  和阿姨很详细地描述她在陈纪淮家里看到的那堆深蓝色长条。
  说完,见阿姨一头雾水,宋穗岁干脆取来纸笔画了出来。
  对着纸上栩栩如生的长条,阿姨想了会儿,略显迟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经停片。”
  “经、停、片?”
  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宋穗岁照猫画虎地重复。
  “就是那些纺织厂用来织纱的东西。”阿姨把早餐摆好,她以前听其他家政阿姨聊起来过。
  “这种都是找外面的零工做的碎活。挣不了多少钱,还特别累。”
  “碎活?这要怎么做?”宋穗岁疑惑。
  阿姨没做过,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索性拿出手机,找到别人给她发来的聊天记录。
  “你看,就是这样把这些长条穿成串板。一板能挣三块钱。”
  阿姨给宋穗岁看了个视频。视频里,女人的手动作迅速,旁边堆成小山一样的长条被逐渐串到一起。
  宋穗岁留心,视频接近一小时,女人才穿好一板,一板起码得百十个长条。
  “这样一板,三块钱?”宋穗岁惊讶。肯德基的时薪12呢。
  “可不是。”阿姨见怪不怪,“这都是闲在家里没有工作的阿姨们接的碎活。不容易做的,也赚不到几个钱。”
  她说完,愣了愣,“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的?”
  按理说,宋穗岁应该是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宋穗岁喉咙动动,打哈哈说,“听我同学说的。”
  阿姨没有起疑,她说话向来直爽,“那你这位同学家庭条件应该不是很好。”
  宋穗岁没再说话,转而埋头吃自己的早餐。
  陈纪淮……确实一直在打工。
  陈奶奶上了年龄,也还再接这些碎活。
  可……看起来,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到拮据的地步?
  好像不知不觉中,透过一丝窗隙窥见了别人家的秘密。
  宋穗岁感到些不知所措。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快要放学。
  一整个白天她只要看到陈纪淮就会走神。
  想他在咖啡店做拉花,戴着烧烤店老旧围布记菜单,陈奶奶窝在矮凳上穿经停片……
  以及,她还会想到那天晚上庭院里的花香盛开,星辰月光自门隙照进屋里,他们围坐餐桌,炝锅面的香味氤氲在夜色里。
  最后一节课是岑保平的数学课,他拿着一沓小测卷让大家做。
  做小测卷时教室里的布局变成单人单桌,宋穗岁和陈纪淮没再能坐前后,她的桌子被移到他的侧后方。
  座位隔着过道,宋穗岁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陈纪淮半个侧身。
  拿到试卷后,陈纪淮没有直接开始写,反而捏着试卷卡着三分钟的时间前后浏览了遍。在众人伏身埋头时,他挺直背脊显得矜傲。
  这是宋穗岁第一次从这个角度观察陈纪淮。
  做题时,他不怎么用得上演草纸,捏着笔的手随意搭在卷子上,不时洒脱地划出答案。
  窗户透过的晚霞显得他侧脸线条更加优越,半明半昧中,宋穗岁不由自主地开始在演草纸上勾勒成画。
  “宋穗岁!”
  在她细化陈纪淮漂亮的手腕骨节走向时,岑保平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宋穗岁抖了下,动作飞速地把演草纸翻了个面藏进纸卷下面。
  最近宋穗岁这小姑娘好不容易对数学来了点兴趣,表现得也乖,画的墙报也评上奖,岑保平对她很是宽容。
  他好脾气地问,“你老往窗外看什么呢?”
  “……看星星?”
  宋穗岁一心想着不能被发现她的画,被岑保平刚刚一吼,脑子里像是同时奔跑过无数匹野马,她胡乱地回答。
  班里原本写卷子的沙沙声顿时停了下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窗外。
  傍晚的太阳还挂在天际线,晚霞晕染大片大片的云朵,晴空万里,哪来的星星?
  两秒后,哄堂大笑。
  “可能是宣委看数学题看晕了,眼冒金星吧!”班上男生皮了嘴。
  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岑保平:“……”
  他发现看着越乖的小孩越皮。
  脸色变了又变,用水杯磕了磕讲桌,“我看你不是看星星,你是想看陈纪淮吧。”
  “!”
  被说中的宋穗岁慌张地捏紧笔,黑笔在卷子上划过一道突兀的长痕。
  “就算你一直看陈纪淮,他后背上也不能给你显出答案。”
  “还是你觉得你的视力5.0,脖子胜似长颈鹿,隔着过道也能看到陈纪淮的卷子?”
  岑保平一副“我什么都看透”的表情。
  什么叫我一直看他后背是为了偷看答案?
  ……脖子像长颈鹿也太过分了吧。
  宋穗岁觉得自己受到嘲讽。
  当事人之一的陈纪淮也朝她看来,宋穗岁掩饰地偏开头。
  “老师,您去找语文老师补课了吧?这都会用比喻了。”她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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