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跑到外线,轻踮脚尖起跳,手腕一旋,篮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后,正中篮筐。
  开场一记空心球,顿时点燃比赛。
  任陆然和王琎他们开始反攻,转压着陈纪淮打。王琎是差点进校篮球队的人,而任陆然的水平也不用说,他俩还经常在一起打配合,熟练度是陈纪淮这组没法比的。
  但即便在这样的严防死打下,还是让陈纪淮抓到可乘之机,靠着孙文轩他们的全力配合,也一直把比分咬得很紧。
  上半场20分钟一到,中场休息。
  孙文轩兴奋地跑过来想抱住陈纪淮打滚,但在后者凛冽的眼神下打消了念头。孙文轩便只晃了晃手中的水,招呼他过去喝水。
  陈纪淮接过水瓶仰头灌下,脖颈扬起的弧度流畅而优越。他刚打完球,额发被汗水濡湿,显得微微凌乱。
  和孙文轩他们的喜悦比起来,陈纪淮的表情反倒低沉许多。他又抬眼看了眼宋穗岁的方向,在他的目光又一次被小姑娘刻意闪躲后,陈纪淮的眸色铺上一层暗淡。
  陈纪淮抬步走过去,在宋穗岁面前站定。
  低垂的视线凝在她身上,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还有一丝难以觉察的低落,“你是不是站错位置了?”
  宋穗岁轻颤眼睫,攥紧手背,硬撑着回看陈纪淮。
  “没有站错。”她听到自己发闷的声音,像裹在苦涩的海风里。
  第39章
  陈纪淮沉默一瞬,眸色也更深了些。
  他想告诉宋穗岁他守约给她带了栗子蛋糕,想问宋穗岁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她不开心。
  但是这些话在宋穗岁闪避不及的眼神中咽了回去。
  她低垂着头,乌发遮挡看不清表情,半个身子藏在周桐身后,明晃晃的防御意味让陈纪淮不得不暂时放弃。
  适逢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孙文轩隔着篮球场大声喊他过去,陈纪淮只好撂下句“打完球等我”,然后转身跑回球场中央。
  金色的如麦夕阳照在篮球场上,男生们奔跑跳跃的身影被阳光逐一记录成影子,他们追光前行。
  而在这之中,陈纪淮是最出挑的一个。
  他身影颀长,手臂绷出流畅线条,跃空而起便是一记漂亮的三分球。比起上半场,陈纪淮动作间多了几分急迫,像是在赶场想要提前结束。
  篮球在他双手间来回交替,陈纪淮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在场上跑位的队友。最后视线停在孙文轩身上,他扬起下颌,手中的篮球如断线的风筝朝孙文轩抛过去。
  陈纪淮假动作绕过身边的人,和任陆然擦肩而过。任陆然抹了把汗,叹气,“吵架而已,至于打得这么凶吗?”
  刚刚陈纪淮和宋穗岁的交流全部落入他眼中,现在心下了然,果然吵架的人惹不得。
  陈纪淮罕见地顿了顿,但只一瞬,又恢复了专注。
  孙文轩接球后,不敢停地往篮筐底下带球。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没来得及跑到定点,孙文轩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地防死,差点被人劫走球。于是,他朝陈纪淮高喊了声。
  陈纪淮如一支势如破竹的利箭,起身,跳跃,孙文轩眼疾手快地给他传球,半空中,稳稳接住球,他侧身一跃,卡着边线将球投进篮筐。
  又进一分!
  “哐当”,篮球砸在地面发出沉重闷响,紧接着,篮球场周围爆发出轰鸣如潮的欢呼。
  不少人被吸引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其中,不乏多是来自女生惊艳的灼热目光。
  在这样的人潮热浪里,宋穗岁被挤到后面,要不是她拉着周桐的手,两人估计能被挤散。
  晚风吹拂而过,陈纪淮名字的尖叫声被吹散在风里,揉出一汪蓬勃朝气,烘热了傍晚的无尽夏。
  那些尖叫声灌进宋穗岁的耳朵,她的表情越发沉闷。陈纪淮奔跑的身影像耀眼的一束光,令她生出一瞬难以触摸的无力感。
  周桐敏锐地察觉到宋穗岁的状态,她担心地投去一眼。宋穗岁冲她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在比赛进入结束倒计时前,周桐扯了扯宋穗岁的衣摆,“要不要去小超市?”
  周桐看得出宋穗岁这个时候不想和陈纪淮交流,所以才找了借口顺理成章地带走宋穗岁。
  两人费了一点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离开篮球场。到小超市一人买了根棒冰,红色旺仔的圆脸上被洇出的水滴落了满头。
  宋穗岁梳理头绪,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周桐。
  “然后呢?”周桐问她。
  咬了口冰含在嘴里,冰得牙齿打了个颤,宋穗岁含含糊糊说,“然后……我跑了。”
  周桐:“???”
  “啥叫你跑了?你跑啥啊?”她大为震惊,周桐一直以为按宋穗岁的性格应该是直接a上去的那种。
  “我当时懵了嘛,我也没遇到这种情况啊。”宋穗岁垂下头,踩进树荫的影子里。她轻轻蹙眉,向来明媚的笑容都藏进阴霾,“……而且郭清越看起来就和陈纪淮很般配。”
  “郭清越长得很好,性格也好,是那种知心大姐姐型的。她成绩也好,和陈纪淮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他俩还是邻居,还占了个近水楼台?”
  宋穗岁絮絮叨叨一堆,核心意思就是郭清越是个很优秀的女生,她觉得自惭形愧。
  周桐总算明白宋穗岁不开心的根源。
  喜欢一个人,总会心生妄念,尤其是躲在阴影下的暗恋更加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会盲目会冲动,会怀疑会不自信,最后反复犹豫中错失机缘……
  犹如一个原本优秀的行者,在暗夜的森林里找寻出口。天光未亮之前,每一枝婆*娑树影,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会成为逼退行者的可怖妖魔。
  直到曦光乍现,明了对方的心意,这些曾经入梦的纠结才能成为笑谈,云淡风轻地说出口。如果,天光一直永夜,那这些就会化作梦魇,深埋于心。
  周桐能够理解宋穗岁的心情,但她却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毕竟,她自己的感情也囿于围墙打转。
  和宋穗岁碰了碰棒冰,咬下一口冰凉。周桐想了想,开口,“说不定是误会?”
  “陈纪淮中午给你带了栗子蛋糕,一直放在你桌面上。”
  宋穗岁把旺仔的脸捏到变形,她听到栗子蛋糕也没有之前的喜悦,反倒多了几分惆怅。
  情绪郁结于心,最后幼稚地把手里的旺仔当成陈纪淮的脸搓了搓,恹恹地说,“陈纪淮怎么不人手送一份小蛋糕呢!说不定咖啡店还会给他加提成!”
  —
  篮球场两场球赛几乎同时结束,最终参加比赛的人选还要在胜者组里挑选。
  这个年龄的男生最是少年意气,冲动和热血并存。一场球赛难免磕磕绊绊,输球的人更是急火攻心。
  理六班。
  两个男生率先回教室换衣服,他俩是一个队的,刚比赛输了球。这会儿正为了一个3分的失误球吵了一路。
  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发上头。
  “要不是你最后站位不对,那个球指定能进。”
  “你好意思说我?你没防住对面的人,导致人劫走球,现在还有脸怪我?”
  “说屁说,菜就多练!”
  “你他妈说谁菜?”
  ……
  两人逐渐从语言冲突激化成肢体冲突。其中一人曲起膝盖朝着对面人的肚子就是猛地一击,那人也不示弱,双手攀着头挥出一拳。
  火气越烧越旺,周围碍事的桌桌椅椅仿佛成为助燃的催化剂。伸手伸腿间,“砰”的一声,离他俩最近的一组桌椅被扯到地上。
  好巧不巧,被撞到的就是宋穗岁和周桐的课桌。
  课桌里的东西哗哗啦啦散落一地,垒成山的书本也沾上了地上的污水。她俩的书包被脏兮兮地压在课桌最底下,书包带挂在桌腿上,被扯的通长。
  宋穗岁的那些零散小手工叮铃咣当跳的满地都是,好几个黏土娃娃的胳膊腿全折了。还有桌角放的栗子蛋糕被倒扣摔在地上,包装纸盒被挤出一角,半个蛋糕胚歪歪扭扭地露出来,奶油糊了满地,用作夹心的芒果粒和板栗仁稀碎地混在一起。
  听到教室里的动静,连忙跑过来的是孙文轩,他后面跟着陈纪淮。
  打完球,陈纪淮一看篮球场上没有宋穗岁的身影,他也没心情多待,立马往教室跑。
  孙文轩正兴奋这场球赛和他淮哥的完美配合,一看见陈纪淮要走,也自发跟了过去。
  谁成想,还没进班,就听见有人打架,还都到摔桌砸凳的程度。
  陈纪淮站在教室门口,对着满地狼藉一眼认出是宋穗岁的桌子。他目光瞥到滚到脚边的松鼠偶,以及黏糊在地上的栗子蛋糕时,浑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孙文轩眼力见十足,赶紧跑过去拦人。那两人还想继续,却被孙文轩指了指陈纪淮。他平常不说话的样子就让人不敢接近,这会儿冷落着张脸,神情晦暗,更显得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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