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90节

  他今日装扮甚是清爽,头上束以羊脂玉簪,一身天青色云纹织锦长衫,鲜亮而不花哨,雅致之中又增几丝风流。
  冬宁不由多扫了两眼,心中还是暗自诧异了一瞬。
  她跟在他身边四年之久,很少见他这样的打扮,他平常或者总是官袍官帽,或者总是那几件素色暗纹的常服换来换去,每年也添置不了几件新装。
  平心而论,他穿官袍时总像是老上几岁,而穿这身,倒真是年轻上许多。
  意识到自己发呆得有点久,她忽而紧蹙眉,一把扯下那兔子嘴里的信,本想就拍门而去,可看那兔子乖巧活泼模样,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这……你哪儿来的?”
  “喏,给你的。”
  章凌之把兔子往她手中一放,冬宁立马环起两只手臂,将它圈在怀中,抚摸起了它头顶毛的发。
  行云流水,极其自然,丝毫瞧不出跟这拎兔子的人有何龃龉。
  冬宁拨弄着它的头,又捋捋它的耳朵,不亦乐乎。
  “好乖呀……你怎么这么乖,你叫什么名字呀?”
  “还没有名字,等着你给取呢。”
  冬宁抬头瞪他,“谁问你了?”
  “你问它?它倒是能回你呢。”
  还要跟他回嘴,触到他眼神中那狐狸般狡黠的笑,立马觉出不对,自己怎么还跟他拌起嘴了?实在没必要。
  “你送给我,我却是也不要的。”她嘟哝着嘴,要把那兔子往他手中塞,明显地不情不愿。
  “拿回去,你赶紧地拿回去。”
  “我拿回去也没时间养它,怕是哪日饿死了倒好呢?你行行好,就收留了它吧。”
  那小兔子倒真有灵性,似是听懂了他二人的话,竖起的耳朵动了动,头往冬宁手臂上蹭。
  看着怀里乖觉的小兔儿,她眼神都软和了下去,嘴角包藏着笑意,那喜欢全写脸上了。
  可很快地,她又耷拉下嘴来,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跟他这又有来有回了起来,这算怎么回事?
  把那兔子往他怀里一塞,“你走,我不要。”
  章凌之圈住兔子,往她跟前又递了递,“真不收留它了?”
  那小兔子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耳朵又动了一下。
  可爱化了……嘤嘤嘤……
  “不要!你走!”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连忙就去关门。
  “哎等等!”
  眼看得门缝即将合上,章凌之瞅准时机,说时迟那时快,他胳膊一伸、往里一钻……
  “嘎”地一声,门压上了他的胳膊。
  “嗷!”
  他脸一皱,痛呼出声。
  这一下夹得着实狠,痛确乎是痛的,只是他龇牙咧嘴、挤眉哀嚎,愣是将那五分的痛演出了十分的真。
  “主子,您没事儿吧!”
  在后头吃了半天瓜的茯苓见着了,立刻跑过来。
  冬宁愣在原地,见他扶着胳膊弓着腰,似乎真是疼得厉害,一下手足无措起来。嘴蠕动两下,想要上前看看的,可不知为何,脚就是钉在原地,挪不动步子。
  怀中的小兔已趁机从他手上跳下来,哒哒地就跳过门槛,往院子里蹦去了。
  “主子,我瞧瞧,伤着骨头没?”
  茯苓过来扶起他的胳膊,左右查看起来。
  刚刚被门夹那一下是真不轻。
  “我没事……”他弯出一个苦笑,声音虚弱,连气势都减了下去。
  眼睛瞄到冬宁,她眼中那未来得及收回的担忧和愧疚恰被他捕捉到。
  同他对视上,冬宁有种被识破的赧然,连忙颤动着长睫,避开他的眼神。
  “你……要实在伤着了,赶紧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说完,又想起什么,“是我之过,到时候我把药费给你补上。”
  茯苓不可置信,都这时候了,雪儿姑娘还能说出这种话,倒真是叫人寒了心了。
  章凌之垂下头,那一向挺拔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行……你要实在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了。”
  他缓缓转身,在茯苓的搀扶下落寞地上了轿子。
  冬宁杵在门槛边,站了许久。
  想起他刚刚那副样子,心里头莫名其妙地,平白生出些愧疚来。
  自己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被这想法吓了一跳,她赶紧摇摇头,甩掉这种荒唐的念头,转身进了屋子,迫不及待就去拆那封家书。
  信自山东道寄来,上头说,他们已经到了官舍整顿。最喜人的是,待颜父赴任、一切落定了之后,颜母便会立马赶赴燕京,看一看暌违四年之久的宝贝女儿。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冬宁揪着那封信纸,激动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圈,不一会儿,便热泪盈眶起来。
  是阿娘!阿娘终于要过来了!
  整整四年了,她离开父母四年之久,在身心变化最快、人由孩真正子蜕变为大人的这段特使时期里,父母错过了她的成长,而她亦是失却了父母的护佑。
  说实话,最开始来到章府,她总是梦到爹爹阿娘,可而今,却是连母亲的面目都在心中模糊了。
  好在苦尽甘来,阿娘竟然能进京来看自己了。
  茯苓刚送完章凌之上了轿子,回来便看到冬宁在院子里踱步,手里捏着那信,又哭又笑地,人高兴得都快疯魔了般。
  茯苓
  一时都有点心酸,毕竟一个小姑娘离别父母这么久,想想亦是替她感到心疼。
  “姑娘,什么事儿就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茯苓姐姐!”
  像是忘记了刚刚和章凌之闹的那场不愉快,她飞扑着跑来,抱着茯苓又是跳啊又是笑的。
  “哎呦,姑娘您慢点。”茯苓被她转得头都晕了,笑着将她手扒拉下来,“快说说,什么好事儿?让我也替姑娘高兴高兴。”
  她激动地举起手中的信纸,用力挥舞着,“我娘!我娘说……她马上就要来京城看我了!”
  “真的?!”茯苓眉毛一提,眼浮喜色,紧紧抓住她的手,“那便好,那便好,这可真是好消息。待夫人来了京,姑娘便可承欢母膝了。”
  “嗯。”她笑着点头,那小酒窝闪着欣悦的光,“我娘还说了,这次进京务必要给我定下一门亲事来,这样她才好放心回山东道去。”
  “啊……”茯苓却是一下说不出话来。
  “那……姑娘的意思呢?”
  这话是替章凌之问的。他对颜冬宁的心思,章府的人都看在眼里,早都是心照不宣。主子独身这么多年,而今终于是干柴遇着烈火噼啪地烧了起来,连她这个做下人的都替他挂心,希望他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只是这下颜母进京,却也是一件麻烦事,还不知主子要如何交代得好。
  “自然是听母亲做主了,最好是寻个年岁相当、家世相近的,好早点把这事儿了了去。”她笑着回,语气轻飘飘的。
  算算年纪,虚岁都已经十八了,论起来确实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迟早是要成家的,与其总这么悬在这儿,不如赶紧把这事儿了了。
  她是真的不想,再跟章凌之这么纠缠下去了。
  就盼着母亲进京以后,能把这个事儿彻底了断了。
  第56章 抱到腿上攻略颜冬宁第二步。……
  虽说告诫了自己不去想,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你越强迫自己不去惦念什么,偏忍不住总是想起来。
  这日,冬宁照旧在书房写话本子,可总也静不下心。
  把笔一放,她想着托茯苓去章府问问情况。
  提起裙子迈过门槛,她忽地又顿住了。
  若是叫茯苓去打听,那不就等于他也知道了?可不想叫他误会自己还关心着他,遂又收回脚,只得作罢。
  那只窜来宅子里的小兔,叫护院给逮住了,茯苓立马给它准备了一只笼子,就养在了自己的屋里头。
  冬宁是真喜爱这小家伙,给它把菜叶子喂饱了,再从笼子里捞出来,一把薅到怀里,从耳朵到背上捋了个遍。
  “雪儿姑娘看看,给它起个什么名儿好?”茯苓陪她在一旁逗弄着,笑问道。
  冬宁摸着它的头顶,偏头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就叫它小越越吧。”
  “啊……?”
  茯苓张了张嘴,想问是哪个“越”,又觉说出口更是大不敬,只好含混地提醒道:“姑娘,这样不大合适吧……听了恐容易叫人误会了去。”
  “有什么可误会的?”茯苓这小心翼翼的反应更是取悦了她,眼角都带着得逞的笑,拍拍兔子的头,“小越越,日后我就是你主子了,万事你都得听我的话,要乖乖的,明白了没?”
  茯苓嘴角抽搐。
  “要是不听话,我可是要打小越越屁屁的。”说着,手在兔子屁股上轻轻拍几下。
  茯苓嘴角疯狂抽搐。
  冬宁把那兔子拎到她跟前,“快,你叫它,它现在听得懂的。”
  茯苓:“……”
  这让她怎么叫得出口?
  “姑娘,你难道都不问问,主子的胳膊怎么样了吗?”
  她成功岔开话头。冬宁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却,她把那兔子圈在手臂中,一下下,细心地去顺它的毛发。
  “嗯……他……”忍不住想要开口问的,话一到嘴边却又成了:“总归骨头断了还能长,他那么样个好体格,有什么可害怕的?”
  “姑娘……”茯苓张着嘴,不可思议于她的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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