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东西是她踩着下午的预备铃交给霍涔的,给完老师就进来了。
许听宁喘着粗气坐到位置上,心砰砰地狂跳,不知道霍涔打开了没有,有没有注意到上面的字,还有她一路拿着它回来,有没有把巧克力捂化,捂化就不是心形了,他会不会就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整整一节课,许听宁都在忐忑不安地想这些,想得太用力,下课了都没反应过来。
霍涔走过来的时候,老师还在讲台上,他敲敲她的桌子,说:“许听宁,下次能少放点糖吗,太腻。”
他那天穿了件黑色的上衣,灰色的运动裤,手指上带着白色的固定指套,额头上的碎发有一些乱,许听宁判断他上课肯定是睡觉了。
因为他说得太随意,许听宁抿了抿唇,问他:“你看到上面的字了吗?”
他嘴里有甜腻腻的白巧香气,“嗯”了一声,说:“我又不瞎。”
他们在一起了多久,许听宁没数过,因为那些年卷子很多,日子很长,她觉得数是数不完的。
可现在算来,应该也没有多久,跟霍涔在一起是一件很没底的事,越在一起就越没底。所以在看到他那些出国申请材料之后,许听宁主动说了分手。
刚才霍涔在车里问她,为什么不跟霍英英说那些,她说是因为她记不清了。
而相反,她其实记得很清楚,这种记忆就像凌迟,一刀刀提醒着她自己,她有多后悔。
许听宁最后并没让霍涔去买,虽然她想尝尝,但他回公司并不顺路。
她在之后的一个周五,独自去了城南那家店。店里的装潢已经变了,老板也换了人。
许听宁先做了一块白巧,又在电源线的推荐下,做了一个动物奶油的蛋糕。还是选了最贵的材料,花了她两个月的研究生补助。
她把巧克力放在蛋糕上面,又在旁边写上两人名字的缩写,下面再画一排波动的曲线,像跳动的心脏。
明天是约好去测胎心的日子,她想问问他想不想一起去听。
十几岁的时候,她总以为写不完作业天就要塌了,后来长大她才发现,这些在人生里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人真要有坎,那么霍涔于她而言就是那个坎。
她想过了,既然跨不过去,那她索性就跳进去,人总要豁出去一回,才知道能走到哪里。
店员帮她装盒的时候,提醒她要尽快食用,因为用了动物奶油,稳定性不好。
许听宁笑着说一会儿回去就会吃掉。
从店里出来,她边等出租车边给霍涔打了电话。
嘟声响到最后,没有人接。
她又播了一遍,这次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第13章
这并不是霍涔第一次挂许听宁的电话,她也并没有在意。
车来了,她坐上去,把蛋糕放在腿上,腾出手给他发微信。
[晚上有时间吗?]
过了会儿,他回过来:[不确定。]
[你晚上能回家吗?我今天去城南那家做了巧克力,是白巧的。]
她觉得好笑,自己啰啰嗦嗦,可说不清楚,又怕他不回来,就像她现在又在担心,霍涔会不会不知道她说的回家,指的是哪个家。
他俩好像没有家,婚房不能算,那是霍涔婚前买的,里面也只有他的东西。
许听宁认为家应该是夫妻俩生活过的地方,霍家应该勉强算是吧。
她的思绪正在纷飞,霍涔简短地回了个“好”字过来。她弯弯唇,又跟司机说改道去趟超市。
秦美霜正在敷面膜,看到她从外面进来。
“真稀罕,你怎么回来了?”
“明天周末没课。”
秦美霜盯着她:“手里大包小包拎的什么?”
“嘴馋买了块蛋糕,您要吃吗?”
“我可不吃那玩意,我劝你也少吃点。”
许听宁就知道她不会吃,小时候每次霍涔挑食,郭奶奶就会无奈地说——“跟他那个妈一样。”
她们的婆媳关系不好,纵然郭奶奶再和善,这个时候面对着霍涔,感情也是微妙的。一个小孩子,夹在中间,受过什么却没人在意。
秦美霜又问:“那个白塑料袋里是什么?怎么有腥味。”
“买了只鸡和一些食材,想给霍涔煲鸡汤,哦对,我用下厨房,可以吗?”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得让秦美霜同意,否则她就会挑刺,但其实也没人真的在意她的意见。
“去吧。”
秦美霜抬抬下巴,也不知道面膜下面是什么表情。
张姐见状要跟上去帮忙,秦美霜拉住她:“让她自己去。”
“就喜欢做这些没用的,以前还给霍涔叠过好大一盒星星纸鹤呢,搁着当灰还不是扔。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有时间煲汤没时间生孩子……”
许听宁关上厨房的门,外面阴阳怪气的声音终于没了。
她把蛋糕放进了冰箱里,又去处理其他的食材。
外婆说食材要一大早去菜市场买,才是最新鲜的。她老人家总是精神头很足,拎着一篮子菜,在早晨金色的阳光下挺着腰板走路。
许听宁昨晚连夜改论文,导师让他们两人一组,标点符号都不能错。一大早交上去,又去公共楼上课,午饭是在楼下小卖部解决的,吃完随便找个自习室,坐下来刷英语卷子,十二月要考六级了,算算时间紧迫,实在是抠不出空去菜市场。
饶是这样,下午的就业讲座她还是翘了。刚才在超市,师哥还给她打来电话,说赶上学生会检查,帮她签到被发现了,检查的人说知道许听宁,肯定没有络腮胡。
许听宁哭笑不得,也只能这样了。人总要有取舍,不可能什么都要。
汤炖在火上,她上楼去换衣服,又给床上换了新的四件套。梳妆台上的薄荷也已经快蔫了,这段时间拜托张姐打理,也不知道多久没浇过水了。
收拾了半天,房间终于算有了点人气儿,许听宁看着墙上的表,已经九点了。
她下楼尝了尝鸡汤,炖是炖好了,但没外婆做得好喝。
其实她不用做这些的,霍涔不爱喝,并且这时间他肯定也吃过饭了。
她只是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有年的冬天天特别冷,她在辅导班错了好多题,回来路上手脚也都冻僵了,又累又烦。
那天一进家门,外婆就从厨房端了这样一碗暖融融的鸡汤出来,她不用喝,光看着就觉得幸福。
她也想让霍涔感受一下她那天的幸福。
墙上的钟表敲了十下,秦美霜关了电视准备回屋,突然看到厨房里有人。
“咦?听宁,你怎么还在这?”
许听宁视线从书上抬起来:“我盯着火,怕炖干了。”
“怕它就不干了吗?也不看看都几点了!”秦美霜打着哈欠,“真不知道你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霍涔在公司开会呢,谁知道什么时间结束,你等他回来了再热一下不就好了。”
“他在公司?”许听宁问。
“下午老霍给他打电话,他是这么说的,对了,过几天他爸爸就回来了,到时候要一起吃饭,你得回来啊。”
“好。”
秦美霜走了,厨房里只剩下鸡汤咕嘟咕嘟的声音。许听宁盯着蓝色的火苗看了一会儿,抿抿唇,关了火。几分钟后,她拎着鸡汤和*蛋糕出了门。
她在路上给霍涔发微信,说她一会儿到他公司,让他忙完了出来一下。她只需要五分钟,或者更短也可以。
直到她下了车,霍涔依旧没回复。
许听宁腰有些酸,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想着他手机应该静音了,等开完会就能看到。
她看着不远处商场斑斓的灯光,想起中学的时候总在幻想高考完了,怎么痛痛快快地玩,要逛商场,要去旅游。然而真到了那刻,玩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又想起高考那天,她从家里出来,笑着挥手跟外婆说再见。那年她复习得不错,三模超了重点线很多分,她志气满满,觉得去考试和平时上课没什么区别。
可能是她太得意了,老天就偏偏不遂她的愿。
她在院门口,撞上了霍涔家的保姆,那时候郭奶奶生病住院,高考前将近一个学期霍涔都是和保姆生活的。
保姆都快急哭了,说霍涔给她打电话说准考证找不到了。
他俩被分到了不同的考点,许听宁在本校,霍涔的非常远。
保姆说她在家找了没有,她给霍涔爸妈打电话,也打不通,她急得六神无主才跑了出来,想着打车去霍家,看看有没有人在。
许听宁听得眉心突突地跳,突然想到什么,拉着保姆就往郭奶奶家跑。
准考证是她在霍涔床下的缝隙里找到的,她的脚也是在那时候崴到的。
她龇牙咧嘴坐在考场上,想的全是他家的保姆好像有些迟钝胆小,她到底有没有把霍涔的准考证安全送到。
那是第一场语文,许听宁最后没能写完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