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霍涔本来想要跟他深入讲的,听完觉得没必要了。
  “你这样……你要不会,我教你个最简单的方法,你就每天坐在那家店外,数客流量,然后用客流量乘以平均用餐价格,就会知道到底能不能赚一百多万。”
  “祁毛,为了父母的钱,数数和乘法总会吧。”
  “等等,霍涔,你查我!”祁毛惊呆了。
  “用查吗?企业信息在网上是公开的,我注册了什么公司,公司法人、合伙人、高管,你想查现在也能查到,你也可以查查你的合伙人都经营过什么,有没有问题,参保人数这些你总懂吧?”
  霍涔大半夜手把手教这些幼儿园级别的商业知识,掐了掐眉心。
  祁毛也不算太笨,听不出门道,也能听出霍涔是为他好。
  “霍涔,你这么帮我,该不会是为了接近听宁吧?”祁毛抖抖腿,“你俩的事我也知道点,我可不会把她卖了。”
  霍涔不动声色:“你知道什么?”
  祁毛笑笑,他是爱打小报告,但仅限于打霍涔的小报告,要提到许听宁,他嘴巴严得很。
  “我不接近她,我就来你这坐坐,你不跟她说,总可以吧?”霍涔道,“生意上有不会的还可以问我。”
  “行吧。”祁毛摸着下巴,“霍涔,咱俩也算青梅竹马了,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听宁。”
  “你说不喜欢吧,你离婚后光来我家这都第二回了,咱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之前可都没来过一回。但要说你喜欢吧,你跑到香港两年,也没回来过几次。”
  霍涔本来想纠正他青梅竹马这词这辈子都用不到他俩身上的,但他懒得说废话。
  “我不工作怎么赚钱,娶老婆我不得养着。”
  他拿起外衣就走,祁毛追到门口,探了个头。
  “霍涔,你记得之前我和听宁去喝鸡汤,碰见你那回吗?”
  霍涔转过身。
  “就那回,听宁一口气喝了一大份,走的时候还要打包,那样子……我真以为你家穷得连鸡汤都喝不起。”有些话他答应过许听宁,绝对不能跟霍涔说,他也看得出来,许听宁这次是下了决心要断了和霍涔的关系,“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有时候替她委屈。”
  他开车离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皮鞋踏在台阶上,轻到整栋楼的声控灯都没有亮。
  他绕到奶奶家,在外面的银杏树下站了一会儿,奶奶在他高考之后,就搬回了老家,家里的钥匙也随之被收了回去。
  他知道奶奶生他的气,出国留学的钱奶奶一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他却反了悔,要留在国内,老太太估计是觉得他没出息吧,家都不肯再让他进了。
  大家都是这样,先爱他,然后恨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所以许听宁跟他第一次分手的时候,他也是没所谓的,更不屑挽回什么,但后来是真有那么点心有不甘。
  他拼命创业,想要证明他们所有人离开他,都是错的,然而在听到许听宁在白沅面前,把他说得那么不堪时,他只觉得好像一直以来错了的是他自己。
  霍涔沿着城市的街道,漫无目的开着车,开到没了油,停在路边给魏肖打电话。
  “你说什么?”魏肖后来一直都在哄米雪儿,喝了不少酒,现在一下子给吓清醒了,“你说听宁怀孕?谁的?”
  “那还有谁?”霍涔差点骂了脏话,“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魏肖是真的骂了脏话:“霍涔,那你这回是真他妈玩完了,人家怀着孕,怎么也能在离婚的时候讹你一笔钱,人家听宁一毛都没要你的,那就是真不想跟你了啊!”
  第33章
  魏肖说完,那边除了凌晨的夜风声,就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默,然后电话突然就断了,再打过去,便是无法接通。
  他车上装着定位,从山上一路下来,到的时候霍涔已经走了,就留着车在路边,算他还没混蛋到家,好歹是停在停车位上。
  “他这是有劲没处使了吗!”
  来的路上魏肖看了完整的行车记录仪,车几乎是绕着城市在转圈,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车开到这么个荒郊野岭,并且还能在这找到画线的停车位。
  他俩认识以来,霍涔一直给他一种矛盾感,冷漠不留情面,按他姑姑说的,像野狗,狠起来不要命,但有的时候,又会看到他骨子里不经意渗出的清贵教养。
  按理说,霍家那老太太养出来的孩子,不该是这个样子,那老太太和善,从不与人争执,唯一有过矛盾的,就是和霍涔的母亲。
  秦美霜以前也是富家女,真要算银行里的钱,她家当年是越过霍家的,多少算是低嫁了。一些有钱人的通病,瞧不起旁人,霍家的亲戚,别管是不是远房,只要能对上脸,都受过她的气。
  霍英英也难以幸免,——她是父母老来子,就这点事也被新嫂子拿来调笑。
  “英英啊,你说你要再晚出生几年,我和你妈都可以一起坐月子啦。”
  霍英英那时候很小,月子是什么还迷迷糊糊,但是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回去就把话学给了老太太。
  也就这样,婆媳这么多年,几乎不曾来往。也没法来往。
  只是婚后没几年,秦美霜家里就开始没落了,她又有两个弟弟,父母把剩下的家底都分给了儿子。秦美霜背着富家女的名头,实则什么都没落上,就跟生怕人忘了她那极富贵的出身似的,脾气非但没收敛,反倒对着周围的人更爱指手画脚了。
  霍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到了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又不是活菩萨,总有发脾气的时候,难免对着霍涔数落秦美霜的不是。
  到底是母亲,也到底叛逆,谁在他面前说是非,他估计都是一脸冷漠样,烦了再踢一脚凳子,踹门出去。老太太只当他是养不熟,所以也不可能对他多亲厚。
  霍涔就是在这种矛盾的关系中长大的,加上又不服管,整个青春期都是自己在野蛮疯长,也难怪人就那副德行了。他那个弟弟霍飞渝很少来老太太这边,有父母招抚,性格倒是开朗阳光。魏肖接触过几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不起来。
  听说霍飞渝回国没两天,就跑去老家看奶奶了,魏肖也提醒过霍涔,无事不会献殷勤,肯定是冲着家产去的。
  老太太在老家有房子,中式合院,精致宜人,但这不算什么,按霍涔现在的势头,买它不算难事。老太太手里真正的东西,是想买也买不到的。
  说来老太太家往上数,是说出来也能上书本的门名,就那个明代的花瓶,是当年外国人拿枪指着脑袋,都不肯拿出来的东西。传到如今,价值已是其次,那是给了谁,也就相当于把家传给了谁。
  人都争个门脸,霍涔身为长子,却没拿到奶奶祖传的东西,要再到了霍飞渝手里,那外面可有的传了。
  魏肖提醒过霍涔,该去看看老太太了,但是看现在的情形,他怕是没心情去了。
  这点事,也就是魏肖这个差点要做霍家女婿的人,才知道了一二,搁外人看是看不出来的。
  等了一会儿,拖车就来了,魏肖没再管,他明天上午要去法院办正事,带着司机过来的,另开了一辆车,准备回去睡觉,谁知刚走两步,看见地上有反光,弯腰捡起来,似乎是手机破碎的屏幕。
  魏肖倒吸一口冷气,终于忍不住骂这狗玩意到底发什么疯啊。
  他也怕出事,赶紧打了一圈电话,甚至边打还边回头看了看那条荒凉的河,心想可别真受不了刺激,寻死了。
  河水平静无波,一轮硕大圆月落在湖天一线处,真要跳了河,估计也死透了。最后一丝酒意也吓没了,魏肖使劲拍拍脸颊,让司机把车开到了洲际华府,正不停按着门铃,电梯门开了,一袭清冷黑影带着披星戴月的寒踏了出来。
  “见到人了。”魏肖跟电话里的霍英英说了一声,挂了电话,盯着人看,“你这……”
  本来是想飙脏话的,看到霍涔那张脸,觉得还是委婉些。
  “你把我车撂那么远,电话也不接,自己死哪了?”
  霍涔没理他,按指纹开门,灯也不开往里走,才说出一句:“手机坏了。”
  “坏了?你给摔坏的吧?”魏肖跟着他往里进,摸索着,“灯开关在哪?”
  “别开。”
  “不开你能看清?”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看见。”霍涔声音低沉,没点人气,“你要想看我洗澡,就继续跟。”
  魏肖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听到一声甩门声,然后水声响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听宁怎么受得了你这么久!”他骂骂咧咧说完,啧了一声,幸好是没听见,听见又不知道发什么疯。
  魏肖给司机发微信,又问了问拖车的事,再跟刚才联系那圈人回个话,还得打圆场说只是手机坏了才没联系到人。刚处理完,浴室里的人出来了。
  霍涔只穿了一条运动裤,上面裸着,往他面前沙发上一躺,长腿架到了扶手外,裤子抽绳没系,骨架大,薄肌,腰线劲瘦,落地窗滤掉月光最后一点温度,他单手点烟,在猩红火光下仰头吐出悠长烟雾,颓丧又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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