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柯瑟嘴巴絮絮叨叨个不停,手上动作也没闲着,他说两句顿一会儿,翻一页就继续说,坎涅迩森站在一边听着,半晌没个动静,既不帮忙也不回应,真的就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向导,只负责带虫来以及送虫回。
柯瑟也没意识到不对劲,一个人看得起劲,有一种在吃死虫八卦的感觉,一会儿一句“卧槽”、“神经”一会儿一句“虫渣”、“臭虫”骂得不亦乐乎,坎涅迩森靠在门边又点了一支烟。
档案室封存太久,灯坏了,挂在头顶时不时闪烁几下,坎涅迩森就着这灯光,视线描摹这些卷宗的形状,这是他一笔一划写下的。
无比巨大的工程量,不是吗?
一支烟吸完,坎涅迩森叹了口气:“我来吧。”
“你知道?”柯瑟立马回头看他,眼底是浓浓的不信任。
坎涅迩森一脸淡定:“嗯。”
柯瑟说:“你不该知道啊……”
“这都是我写的,只有一卷不是我写的,”坎涅迩森走到他的面前,俯视他,用食指点着他的额头轻笑,“况且——”
第82章
“我不信任任何虫, 包括绥因。”坎涅迩森的手上用了点力气,柯瑟被迫仰起头看他,眼底是慢慢的无语和一言难尽。
他轻哼了一声, 伸手拍掉坎涅迩森的手指,左右活动了下脖子, 转而站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尘,将那厚厚一本卷宗合上又囫囵拍在坎涅迩森的胸口:“好了少爷,您请——”
说完便老老实实后退到门口,学着某只雌虫最初的动作, 从容不迫地靠着门框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但是他们彼此也是心知肚明, 没有虫比柯瑟更着急得到结果,没有。
他的紧张和焦急无法被掩盖,只能靠在门口一边掩饰自己的慌张一边寄希望于坎涅迩森不会撒谎——这位警长和警署历届长官都不太一样,他更像一株沉默的植物, 静静立在绥因的身旁。
没有虫知道他的真实模样, 柯瑟想, 他用他仅有的、贫瘠的、从拉曼那里学来的一点点知识判断, 这只位高权重的低等种绝对有心理问题, 他的内心深处也隐藏着一段不为虫知的过往。
但柯瑟又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虫没有心理问题呢?
他又想到绥因给他的回信——【不是, 我来这一趟是为了找乐子·~·】——好吧, 大概绥因没有心理问题, 这样恶劣的性格……这样洒脱不羁不把其他虫放在眼里的家伙,真的会有问题吗?
昏暗的地下室内,柯瑟靠着门框走神, 坎涅迩森则是将时间流动的虚幻声音当作背景,仔仔细细地翻过书架。
这里的每一卷卷宗都是他亲手书写的,只有一卷, 出自绥因之手,那一卷他没有让任何虫知道、见到,将其混在这上千份卷宗之内,饶是他亲自来都无法直接锁定。
坎涅迩森扫过第三个书架,开始后悔。
他的手在满是灰尘的钢制架子上拂过,指尖沾染了灰尘。
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帮忙,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反正虫族如何、军部如何、议会如何甚至于警署如何都和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他只是个吃饭的……
指尖在一本泛黄的卷宗上停下,他将其抽出,搭在手上翻开了第一页。
绥因……绥因如何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欠的早就还清了,现在也不过是个交易关系……好吧,还不清。
黄色的眼睛在卷宗的第一页飞速扫过,他认出了自己的字迹,不是这个。坎涅迩森深吸一口气,在空寂的地下室内十分明显,他将其重新放回原处,又继续去找下一卷。
这场战争是躲不开的,如论如何挣扎都没用,但……未必不能借此清除一些势力……坎涅迩森心中的想法就没停过,伴随着他每次拿起放下的动作,灰尘如波浪般翻涌。
一卷,两卷……
他重新开始计数,甚至已经忽略了原本应该干这件事的虫,直到一阵刺耳的铃声将他从私虫的世界里猛然拽出,坎涅迩森绕过书架,朝着门口同样一脸惊讶的柯瑟投去疑惑的视线。
“是尤萨,他说有一只雌虫来找他拿东西。”
“谁?”坎涅迩森言简意赅。
柯瑟说:“嗯……一只雌虫,说是议会革新派代表。”
坎涅迩森了然,这样称呼自己的只会是戈菲的属下,他对上柯瑟的视线,解释一句:“切尔森·索罗图,应该是派过来找你要结果的。”
柯色一听就着急了,他慌忙地站起身,血供没跟上眼前一片黑差点直接摔到,踉跄了两步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好半天才甩甩脑袋站起来,扶额:“啧,这才多久啊——你找到了吗?”
坎涅迩森没回话,只是将手上一卷近乎全新的卷宗递给他。
“这……”柯瑟犹豫着伸出手去接,拿到手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是,这么新的吗?不应该啊,这隔了几十上百年的东西,这么耐折腾?”
“这事情大概就得去问问绥因了,问我可没有用。”
“那你呢?”柯瑟抽空看了他一眼。
坎涅迩森打开光脑刷着消息,漫不经心道:“我?要上战场了,前线出大事了。”
柯瑟头也不抬:“保重。”
坎涅迩森走到他的身边,同他并肩相对而立,他稍稍侧头,瞥了一眼正在急速翻动卷宗的柯瑟,小声说:“快走吧。”
“嗯。”柯瑟面无表情地合上卷宗,装出一副平静模样和同样板着脸的坎涅迩森前后脚走出了地下室。
他们路过一个士兵的时候,柯瑟还同他对视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他有些好奇,那只雄虫实在是有些眼熟,但他想不太起来是谁,嘶……好像在哪里见过。
好奇疑惑,但柯瑟并未停留太久,他没有时间。
来到西卡瓦监狱外,不远处尤萨一头浅蓝色的头发格外耀眼,站在他身边的那只穿着正式的雌虫,不是切尔森又是谁?
只是现在的切尔森当真算不上淡定。
柯瑟揣着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来到切尔森的面前,将手上全新的卷宗放到他的手上,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柯瑟顿时也感受到一阵头疼,他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别问了,这不是我们能看的。”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切尔森的手上也有一份密封的文件。
注意到他的视线,切尔森将文件举到面前,大大方方道:“都是秘密,走了。”
柯瑟点头,揽住跑到他身边的尤萨,望着切尔森的背影,莫名其妙想到了坎涅迩森,坎涅迩森不相信绥因,那这份手写的卷宗他看过了没有?
他——
柯瑟忽然回头,坎涅迩森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张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柯瑟没忍住后退了两步。
他确定了,坎涅迩森早就知道,早到这卷宗封存之前,他就看完了。
“怎么了,塞西亚医生?”坎涅迩森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手套,一张脸一半藏在阴影里,诡谲难辨。
柯瑟摇了摇头,眼神闪烁:“没什么,有点担心前线。”
“放心吧,不相信我们,也得相信元帅,对吗?”坎涅迩森终于放弃整理他的手套和袖口,轻飘飘放下手套,静静地看着他和尤萨。
柯瑟兀自点头,只是心跳略快,但愿这对绥因的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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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切尔森到达联邦中央研究所,风风火火进门,甚至没来得及维持住表面的温和,第一次路过哨兵没有打招呼而是直接闯了进去。
“阁下!”切尔森微微喘着气,将手里的卷轴和文件全部交到戈菲的手上,他终于扯出个微笑,“幸不辱命。”
“多谢。”
戈菲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坐在他对面的铃奥则一直白着脸,他简单和切尔森打了个招呼便再度沉默下来。
切尔森见状不对,提前开溜,还没等戈菲说话他就主动提出告辞,直到他走后,戈菲的视线才重新回到铃奥的身上,他闭了闭眼睛,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说说吗?”
铃奥闻言只是默默垂下眸子,长叹一口气,小声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你知道我那只早死的雄虫吗?原本被选中的是他,但是他死了,死于政治斗争,想必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谁,后来这件事只有我能接手,怎么不算是升官发财死雄虫呢?”
他扯着嘴角僵硬地笑笑,戈菲看着他的笑脸,很无奈地点头,他知道铃奥说的没错,和他查到的资料一样,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某个正在研究的东西,以及上一个研究成功的东西的雏形。
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戈菲和自己的朋友想来不会虚与委蛇。
“嗯,我知道,你说,我就相信你。”戈菲翻开卷宗,将卷宗翻开第一页,指尖在纸张上划过,停留在第一页的第一句手写批注上——【戈菲·阿诺德、绥——禁】
“你这样想就好了,”铃奥长舒一口气,惨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最初的时候,是他拿着初稿找上我,希望我和他一起研究,无论我怎么询问他都不肯说出那份初稿的来历,后面他死了,我只能继承他的遗志,事情就是这样,关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