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勤政殿前,送午膳的掌事姑姑禀报了门口的侍卫,很快大太监金宝就带人出来,道:“送去偏殿吧,陛下给百里大人等赐午膳。”
  通常就是陛下本人不吃了。
  厉曜遗憾地看着她们带走了美味的食物,而后就见那个圆脸太监迎了上来,但他有些疑惑:“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此处?”
  话音刚落,周围的侍卫瞬间就围了上来,刀剑齐刷刷地对准了厉曜。
  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厉曜灵光一现脱口而出:“我是你们陛下的皇后。”
  大太监金宝:“…………”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虽然厉曜连这个陛下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但直觉告诉他两人关系匪浅,何况那么多吃的,他怎么也要吃一顿再走。
  “各位大人用过午膳再走吧。”梁寰捏了捏眉心,照例赐膳。
  百里承安等人谢过之后便去往偏殿,这时金宝匆匆走了进来,脸上惊异的神情还未退散:“陛下不好了,外面有个狂徒自称是皇后,一定要见您!”
  百里承安等人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梁寰。
  梁寰不耐烦地摆摆手:“杀了便是,不必来报。”
  金宝快要哭出来:“陛下,此人武功高强,银鞍卫不是他的对手!”
  话音刚落,勤政殿的殿门被横飞过来的侍卫重重撞开,一身劲装的青年逆着光跨进了殿内,高束的马尾垂落到了腰上金色的腰带间,他眯起眼睛道:“都说了老子是皇后!你们皇帝在哪儿呢?”
  “你说你是皇后?”一道沉冷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厉曜听着耳熟,循声抬头望去,就看见年轻俊美的帝王从容坐在龙椅之上,黑冠束发神情冷峻,居高临下垂眸朝他看来。
  胸腔内的心脏重重一跳,但到了嘴边的名字死活想不起来,厉曜挑眉道:“没错,你不认识我了?”
  尽管心虚,却理直气壮。
  梁寰扯了扯嘴角:“朕应该认识你?”
  此人狂妄放肆,但他心底竟生不出半分怒气,甚至连方才议事积攒的烦躁都消散一空,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的腰身和这身衣裳,觉得甚是相配。
  厉曜清了清嗓子:“负心汉。”
  三个字掷地有声,百里承安等人顿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了,齐刷刷地望向梁寰,在他们开口之前,梁寰道:“既然如此,那便先用膳。”
  窗外雨打海棠,雨水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偏殿中的香炉燃着龙涎香,帷幔在风中轻轻晃动,厉曜坐在梁寰对面吃得风卷残云,丝毫没有将自己当外人,百忙之中还抽空给他夹了块肉:“别愣着,你也吃,平时哪能吃到这些。”
  “大胆——”金宝刚出声,就被梁寰挥退,他讪讪闭上了嘴退出了房间。
  梁寰道:“你没吃过这些东西?”
  “我们那儿都是变异的动植物,就算添加了各种科技,口感和味道也是天上地下。”厉曜满足地叹了口气,终于舍得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你说我这是精神紊乱了还是穿越了?”
  梁寰听得耳熟,却没有接话,而是将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吧。”
  厉曜越过旁边的凳子直接坐在了他身边,梁寰后背一僵,下一秒嘴里就被塞了块肉,就听这人道:“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皇帝了。”
  梁寰皱眉:“朕本来就是。”
  “那你有没有觉得对我很熟悉?”厉曜凑近他。
  这距离太近,梁寰皱眉后退:“放肆。”
  厉曜伸手用小臂抵住他的后腰将人捞了回来,又低头继续吃了起来:“那就没错了,我虽然不记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想不起你是谁,但我猜测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你的精神源世界内。”
  “什么?”梁寰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厉曜叼着根软烂的鸡腿,换了个古香古色的说法,“陛下,我现在就像个外来者,住进了你的心里。”
  “放肆,就算你想当皇后,也不必如此,”梁寰顿了顿,咬牙道,“不知廉耻。”
  厉曜叹了口气:“你在自己的精神源内肯定更不清醒,大部分人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不过我是外来者,虽然也受到了影响,但肯定比你清醒,你听我的准没错。”
  “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梁寰起身,厉声道,“来人,将此妖言惑众者拖出去——”
  “先别拖。”厉曜抓住了他的龙袍,在上面留下了个油乎乎的爪子印,“你肯定听着我说的话耳熟,想信但又怀疑,我可以证明。”
  梁寰将袖子从他手中扯了出来,冷声道:“你待如何自证?”
  一阵潮湿的风裹挟着雨丝入窗,将黑色的宽袍大袖吹得扬起,厉曜看着他那张苍白冷峻的脸,抓住了那只冰冷刺骨的手。
  “跟我来。”
  第133章 消除
  宫殿外大雨滂沱,寒风凛冽,气温低得刺骨,暗红色的宫墙老旧斑驳,琉璃瓦被雨水冲刷得冰冷剔透,存在感极低的宫人们穿着颜色黯淡的衣裳,见他们出来也不敢阻拦,几位大臣快步追到了连廊下,唯有百里承安追进了雨中,朱红的官服被雨水打湿,皱眉喊了声:“陛下,不可。”
  金宝跟在她身后,焦急地喊他:“陛下,要打伞,莫要被雨淋病了!”
  银鞍卫在雨中四散而开,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止在原地。
  隔着厚重的雨幕,梁寰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精神源是人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包括这里的天气和一草一木。”厉曜的声音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虽然你看上去和他们并不亲近,但你应该很在乎他们。”
  梁寰轻嗤:“信口雌黄。”
  厉曜并不和他争辩,而是仔细观察着天空上的云层:“来这边。”
  梁寰顺着他的力道往前,雨势渐歇,周围却愈发寒冷,随着他们往前走,鹅毛般的大雪压在盛放的海棠花树上,这本不该是同一个季节该出现的景象。
  梁寰停下了脚步,皱眉望着面前宫殿和花园。
  穿着丧服的宫人仓惶赶来,声声泣泪:“太子殿下,丹阳王被刺杀于碎雪园!”
  又有太监在一侧悲恸哀哭:“太子殿下,陛下驾崩!”
  “陛下,摄政王殿下病入膏肓,于子时一刻薨了!万望陛下节哀!”又有宫人在他身后跪泣不成声。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泛黄的纸钱在大雪里冲向了灰白的天空,天幕瞬间漆黑无光,绚烂的烟花裹挟着凋零的海棠在他们头顶绽放,连绵不绝的丧钟声轰鸣响彻天际。
  久远的记忆杂糅出光怪陆离的奇象,梁寰站在雪地中面无表情地对上了厉曜的视线,淡淡道:“这就是你要给朕看的妖术?”
  长剑架在脖子上,厉曜摸了摸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厚氅,又看了一眼穿得单薄的梁寰,年轻帝王的眸光黑沉,脸色却苍白如纸,看得他心底莫名酸涩发软。
  尽管残存的常识告诉他在别人的精神源中这样做很危险,但他还是将那身厚重的大氅脱下来。
  梁寰握剑的手很稳,却还是在对方凑上来的瞬间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件大氅就披在了他的肩头,带着不可思议的温度隔绝了外面凛冽的风雪。
  脖子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厉曜挑眉道:“陛下,我怕你冻着给你披衣服,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梁寰反手收起了长剑,冷声道:“就算真如你所说,这里是朕的精神源,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厉曜恍然大悟道:“可能因为我是皇后吧。”
  梁寰:“……荒唐至极,就算真有所谓的精神源,朕也不会被这些无关紧要的旧事所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漆黑的天空瞬间大亮,繁茂的青松蓊郁而生,掩盖了满地大雪和泞泥的雨地,烈日升空,巍峨的城墙拔地而起,厉曜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坚硬的甲胄。
  他们站在城墙之上,城墙外,玄色的黑龙旗帜下战火纷飞,振奋人心的鼓声声声入耳,广袤的原野上正在厮杀的大军如同一条血色长河,绵延望不到尽头;城墙内,是繁华的都城和熙熙攘攘的百姓,朝臣穿戴着整齐的冠冕,万民跪拜高呼万岁。
  梁寰一身玄色龙袍,睥睨而望:“这才是朕的天下。”
  生平抱负,无非是大梁于外开疆拓土,于内百姓安居乐业。
  “你真是个好皇帝。”厉曜一边真心实意地夸奖,一边稀奇地打量着身上的甲胄,“不过你又给我换衣服干什么?”
  梁寰道:“你不应该被拘在后宫,你该做朕的大将军,去战场上替朕打天下。”
  一股恐怖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就要将他推向了硝烟弥漫的战场,关键时刻厉曜一把薅住了梁寰华丽的龙袍,大怒:“不行!老子那顿饭还没吃完!”
  梁寰愣了一下,不悦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拘泥于一餐一饭?”
  厉曜闻言出离地愤怒了:“你知道营养液有多难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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