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购物车里大部分都是知小白的零食,外加霍行川顺手放进去的水果和一包一次性杯子。
  知白忍不住了朝那包纸杯伸出手:“我记得你家里还有……”
  霍行川一把将纸杯按住:“拿着!家里需要。”
  两人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细碎的雪花弥散在空中,头顶的天空陡然炸开一朵烟花。
  火焰流光溢彩般地跌进知白的眼睛里。
  原来真的新年了啊。
  超市的灯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过来,两人默契抬头看着这场烟花秀。
  半晌,噼里啪啦的声音消散,知白在硝烟味中轻轻呵出一口白雾。
  兜兜转转,人间又过了一年春秋。
  回家的路上,知白都在看着窗外的烟花。
  “之前你都是怎么过年的?”霍行川开着车随口问。
  “唔……”知白想了想,“和凤君在一起的时候,大多都是我拉着他去人间。人间比栖桐殿有意思多了。我们混在游街的人群中,逛庙会,看舞狮,有时候他们还会有驱傩的仪式。”
  霍行川想起知白的幻境,忍不住问:“凤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白一怔,微微垂下头,轻声说:“很好的人,和他在一起会莫名有种心安感。”
  他看了一眼霍行川:“和你在一起有时候也会有这种感觉。”
  心安感?
  “是么?”
  霍行川心里带起一股麻酥酥的痒意。
  不知道是鲜少听到这样的评价,还是因为在知白心里,自己居然和凤君还有那么一点像。
  “可能是我们魂魄比较合吧,第一次见面你给我输送灵力的时候,那股温暖的感觉,让我很想靠过去。”
  这话知白说得坦坦荡荡,甚至语气都格外平淡,和他平时说“你给我拿杯水”没有区别。
  但是传进霍行川耳朵,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了好一会儿。
  像是有根羽毛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撩拨了一下,浑身的血液都在这股酥麻的颤抖中微微沸腾。
  幸亏夜色如墨,知白看不到他发烫微红的耳尖。
  舒缓的音乐在安静的车里慢慢漾开,知白跟着音乐轻轻哼起来。
  声音低哑柔和,咿咿呀呀,听起来像是古旧的小调。
  霍行川在这小调中慢慢平复了心绪,夜色中慢慢往家的方向开去。
  上门做年夜饭的团队也已进入尾声,负责人见霍行川回来了,立刻上前做最后的清算工作。
  专业团队果然不一样,霍行川瞥了眼精心布置的餐桌,恰到好处的摆盘,甚至连电视都已经开好了,主持人正从热闹的开场歌曲中走出来。
  门口还对着大大小小不少箱子 ,霍行川瞥了眼,都是些水果补品之类。
  估计是家里人送过来的。
  就算再不亲近,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霍行川打开微信,给老妈道了谢,又转过去一笔钱,简单表达了一下新春祝贺。
  又接着在特案局的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给老唐发了祝福语,又在夜明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发了祝福红包,收了一连串的感谢和恭喜发财。
  该发的信息都发完,霍行川换了衣服走到餐桌前。
  知白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
  餐桌上,铺着红色金丝纹餐布,还摆了瓶红色系的新年花束。
  不知道他们从哪翻出来的这套餐具,竟然和整体布置意外的适配,摆盘精致诱人。红酒白酒依次摆好,连杯子也摆放了不同的款式。
  有钱就是省心啊。
  醒好的红酒散出淡淡的果香,霍行川坐下来给知白倒了一小杯:“酒量不好的选手,只需喝一杯。”
  “……好。”知白担心自己像上回一样说错话,只能忍痛答应了。
  喝了一小口红酒,润了润唇,知白左一口熏鱼右一口龙虾,时不时尝口汤。
  电视里又唱又跳,不停变换的舞台看得知白直了眼睛。
  他唇上还沾着点汤汁,把菜品挨个尝了个遍,最后那条熏鱼得了他的心,时不时就去夹一筷子,边看春晚,边吃得慢条斯理,像只餍足的猫。
  他在这里,会比之前在栖桐殿快乐吗?
  幻境里光阴如水,转逝而过,但是那些寂寞的岁月确是知白自己一天又一天真真切切走过来的。
  几千年前那个还没长大的小知白,趴在书案前对着漫漫云海发呆的时候,他都在想什么呢?
  凤君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你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
  在知白未曾察觉的时候,霍行川已经看了知白好久,巴不得把眼睛粘在这人身上。
  他这才发现,对知白的好奇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如果每个新年都能和他一起过就好了。
  一顿饭两人吃得很慢,吃到最后知白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胳膊里,露出一双眼睛,像是喝醉了。
  “谢谢你,霍行川。”
  “为什么谢我?”
  “和你在一起过年很快乐。”
  那我们明年也一起过吧。
  这句话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换成了一句干巴巴的:“快乐就好。”
  已经逼近零点,除夕也即将结束。
  霍行川把碗筷扔进洗碗机,推着知白准备上楼洗漱睡觉。
  这时候霍行川电话响了。
  知白迈上楼梯的脚步一顿。
  是夜明的电话。
  电话里她语气沉重:“老大,有命案,地址我发过去了,你得快点来。”
  第41章
  过了零点, 外面爆竹声渐歇。
  霍行川开车压过一地红,听着夜明的汇报,往绿杨小区驶去。
  “案发地点绿杨小区, 3号楼一单元502室,市南分局10点23接到户主王德兴投案自首……”
  “你等会,”霍行川打断夜明,疑惑问道, “有人自首?”
  案子到了特案局要么是找不到凶手, 要么就是凶手不是人。
  他还是头回听说有凶手来自首的案子。
  夜明语气凝重:“是的老大。”
  “嫌疑人报警自首, 哭着说他杀了自己一家四口。分局的人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四名受害人已无生命体征。嫌疑人浑身是血地坐在地上痛哭, 见到警察后精神混乱, 语无伦次。一会说是他杀的人,一会又说不是他。民警正准备把人带回去, 嫌疑人的脖颈和四肢突然自己拧起来……”
  夜明补充:“就跟拧麻花似的,给分局的同志们都看出心理阴影了,当时就申请把案子转过来。”
  “现场鬼气如何?”霍行川问。
  夜明那边顿了两秒, 然后说:“现场……没有鬼气。我们探查了好几次了, 不仅我们没探查到,满屋子的符纸也没探查到。”
  她语气有点着急:“凶手死得太诡异了,别说分局的人,连我看了都要有心里阴影了,老大你什么时候到。”
  “马上。”
  挂了电话,霍行川看了眼副驾驶的知白:“你怎么看?”
  知白眉头紧锁:“修为高的魔族隐蔽鬼气不是难事。但是……”
  “但是一边大张旗鼓的杀人, 一边又试图遮掩气息的魔族我还真没见过,玩藏猫猫么?”霍行川冷笑一声,猛的一个转弯, 拐进条小路,“必须得去好好会会这个奇葩。”
  前面就是绿杨小区了。
  这小区岁数比霍行川都大,总层高不过六楼,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
  楼梯间泛着终年不见天日的霉味,聊胜于无的灯泡不知积了多少年的灰,泛出暗黄色的光晕,满墙贴着修锁换锁通下水的小广告。
  霍行川把周围看了个大概,三两步朝五楼跑去。
  到了502门口,他猛然刹住了脚步。
  自称凶手的王德兴,倒在正对门口的地方,整个人泡在血里。
  脑袋滚了出去,四肢骨骼向外翻出,鲜血混着五脏六腑的残渣洒了一地,整个身子乱成一团烂肉。
  被蛮力扯下来的头,五官因疼痛扭曲,宛如一副抽象的画,勉强能辨别身份。
  霍行川盯着那张变形的脸,突然捕捉到一缕熟悉感。
  这是白天他和知白在十字路口跟丢的人!
  那时候察觉到的鬼气,不是错觉。
  知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王德兴尸体旁边,正认真盯着尸体被撕扯开的脖颈。
  观察了几秒后,他伸手摸了摸撕扯开的皮肤,又点了点尸体的眉心。
  “发现什么了吗?”霍行川问。
  知白面色凝重,迟疑着:“我灵力不够,需要你来画个符咒。”
  霍行川没半点犹豫,掏出张黄纸摊在手心,做好了准备。
  知白握着他的手,画出一个复杂的图案,然后拎着黄纸按在王德兴断了的脖颈上。
  几乎是一瞬间,黄纸剧烈燃烧起来,浓重的鬼气从脖颈处喷涌而出,黑雾迅速充满整个房间。
  感到鬼气,夜明立刻从房间里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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