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眼前人的表情让万渊很愉悦:“不过是我制造的假象罢了,为的就是把你引过来而已。”
“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拿你怎么办。”他靠在身后的镜子上,双手抱着胳膊,“其实我是很想让你堕魔的,但是好像太难了一点。”
他颇为遗憾:“那就只好让你死在这里了,你的血脉会成为苍北魔域最好的养料,也算是物尽其用。”
“阴阳镜本身只不过是幽冥小鬼互相看前世的小玩意儿罢了,不过我前段时间吸收了个小魔,他身上的镜宫我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我设咒把二者结合了一下,毕竟……这个世界能真正把你杀死的,估计只有过去的知白仙人了吧。”
万渊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永别了,仙人。”
“我要去开启更盛大的筵席了。”
知白提剑而去,然而万渊丝毫不慌地向后退了一步。
一声脆响,镜子里的自己握着长剑挡下了这一击。
万渊微笑着转身离开了结界。
知白盯着周围面无表情的“自己”,牙关紧咬。
他长剑带过灵力,冲击着结界,镜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然而结界却纹丝不动。
知白明白,凭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打赢镜子的幻象,想要出去,只能打破结界。
或者……他低头看着结界地面,或者把这个符咒破坏掉。
靠在结界边缘,沉了沉气,手指不自觉收紧。
从逼出巨大灵力,铺天盖地的冲向结界,灵力和鬼气符咒一经碰撞,顿时擦出火焰,热浪挤满了结界。
接着剑光一扫,熊熊烈火被劈散,鬼气符咒完好如初。
知白面色骤冷。
果然,他看着眼前站在一起的“自己”,还真是和自己一样的反应。
这样想着,那些幻影便朝自己袭来,知白反手抵挡,彼此动作相互预判,剑光闪动间,一时打成了平手。
但是这根本持续不了多久,知白额间慢慢渗出吃力的汗水,快要抵挡不住眼前缭乱的攻击。
现在能抗衡是燃烧心脉的结果……知白手指开始颤抖,骨节开始泛白,能消耗的心脉终究有限。
终于,他坚持不住,幻影剑锋一闪,知白迅速躲闪,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臂。
然后少时的自己出现在面前,抬脚将他飞踢出去,狠狠撞在了身后的镜子上。
四分五裂的镜子把他和幻影切割得支离破碎,鲜血顺着裂纹缓缓往下流。
幻影没给知白喘息的时间,默契地朝他袭来,知白擦着长剑翻滚出去,接连的攻击让身后的镜子纷纷碎裂。
知白捂着头,挡住飞溅而来的碎片,却还是有不少扎进了皮肉里。
他找准时机,提剑抵挡住攻击,蹬地而起,又一次逼出灵力,直接捅穿了少时的自己,那道影子先是一僵,然后碎成了一地齑粉。
幻影终于少了一个。
然而着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喘着粗气,打算再找一个目标。
可是大脑来不及思索,剑光已经扫到面前,知白仓促抵挡,一手持剑,一手灵力化盾勉强拦下这一击。
他收力退后一步,身形有些摇晃,灵力的过度消耗让他浑身发冷,视野也开始模糊。
眼前的人影开始摇动,重叠。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万渊已经逃出幻境,霍行川有危险,大家有危险……
不能让万渊活着。
人的意志力不是无所不能,至少知白没能靠着这股信念再逼出灵力。
就在他要倒下的时候,结界突然从外面打碎了。
另外一股灵力涌进来,缠在知白身上,提着他,从结界中飞离出去。
知白瞳孔张大,错愕地看着同样满身伤痕的方隐年。
“你怎么在这里?”知白问。
“因为我不想看你去死。”方隐年语气毫无波澜。
知白微微喘息着:“万渊已经出逃,带我回北城,我要去找霍行川。”
“不行,我要把你送回昆仑山。”
知白呼吸一滞,挣扎着,在灵力束缚下拧出了更多的血:“放开我!我要回去!”
方隐年冷着脸,不为所动。
“你不是说你背了神谕,终身不得前往困昆山?又如何送我去。”
“大不了受天雷罢了。”
知白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万渊一定在谋划着什么,我不能去昆仑山!”
方隐年厉声:“回昆仑山是你现在唯一活命的方式,凭你现在回北城又能救的了谁!”
知白颤抖着怒吼:“我回昆仑山有什么意义!我关在那里苟活着有什么意义!”
方隐年面容紧绷,抓着知白的衣领,情绪失控地喊道:“因为当初女娲点化你,凤君教养你,都不是为了让你去死的!”
他的声音隐隐颤抖:“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杀了你?”
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他就被九天神境的人带了回去。
关押逼问知白的位置。
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念,让他刑罚之下硬是一声不吭。
直到他听到要用知白修补结界,才拼尽全力从监牢中逃出去,来救这个人一命。
“你到底是谁?”知白问。
方隐年看着他,迟疑了片刻后,骨骼微变,恢复了神身。
知白神色僵硬,一瞬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好半天才能张开嘴。
“怀风君。”
“我已经不想问你为什要杀凤君了。但是我知道,如果他还在,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所以你必须替他、替女娲活下去。”
“不对。”知白轻轻开口,“他们希望我活下去,是想让我降妖除魔,不是为了苟且偷生。”
他的语气极尽哀求:“怀风君,送我回去……至少让我死在战场……”
第79章
凤君很久之前就和他说过, 这个人眼睛很漂亮。
所以他很久之前就开始不自觉地去留意这双眼睛。
在栖桐殿的大部分时间里,它都是寂寞的哀怜的。
后来随着主人长大,那双眼睛开始变得冷淡而倔强。
无论是杀魔的时候, 还是杀凤君的时候,都带着股义无反顾地劲儿。
“你会死的。”方隐年看着这双眼睛说。
“我知道。”
又是这种义无反顾的眼神。
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好吧。”方隐年声音很轻,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隐匿了两人的气息,踏剑而行, 不出片刻把人送回了霍行川家里。
束缚着知白的灵力猛地一松, 知白失力跌倒, 在地板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倒吸了口气,听见方隐年说:“先把这一身伤处理了。”
阴阳镜爆裂的碎片有不少飞溅到他身上, 扎进血肉里, 殷红的血一丝丝地从伤口中往外渗,看起来触目惊心。
知白从医药箱拿出镊子, 靠在墙壁慢慢坐下去,一点一点把身上的碎片取出来。
腿上的伤口尤为严重,巴掌大的镜子直接扎进了大腿里。知白仰着头微微喘息, 额间的冷汗慢慢往下滑落, 他咬着牙,捏着那块镜子拔了出来。
鲜血霎时间汩汩涌出,打透了衣服,一滴一滴往外落。
知白把裤子扯开,结果方隐年递过来的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那块沾满血迹的阴阳镜躺在地上, 知白把它拿起,握在掌心,和里面年少的自己四目相对。
没了符咒, 这只不过是块普通的镜子罢了。
但是知白不知道想了什么,他把玩着手里这一块,用衣摆将上面的血痕擦净,放进了抽屉里。
方隐年在他旁边坐下,拉过他的胳膊,手指搭在腕脉上,很快灵力便传了过来。
知白身子一抖。
方隐年的灵力和霍行川的不一样,有点凉,沿着心脉缓缓游走,全身上下都泛着寒意。
知白皱着眉,被迫接受着这股陌生的灵力,修补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见知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方隐年才松开了手。
但其实他并没有比知白好多少,脸色同样惨白,输送完灵力后,靠着墙慢慢调整体内灵力。
屋子里一时间很安静,彼此细微的呼吸声成了唯一的声源。
云层遮住太阳,屋子里暗了下去。
知白望着窗外的天:“你什么时候从医院醒来的?身上的伤怎么弄的?”
方隐年沉默了几秒,答非所问:“九天神境的人知道你没死,不会就此罢手。”
知白:“他们让我去苍北魔域,无非是杀万渊罢了,现在万渊出逃,我死在那里又有什么意义?”
方隐年冷笑:“你现在杀得了万渊?”
知白不回答,反问道:“终身不得去昆仑山的神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不觉得方隐年会回答他,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口了:“你被关在那里后,我曾经去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