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阎弗生的牌技虽然称不上神乎其神,但到底也是有两把刷子的,除了刚开始有几分迷糊外,后头确实让敬云安费了不少心。
只是话到这里,敬云安十分无语,他本意并非是要夸他,奈何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还能玩得来这么弯弯绕绕的牌。”
这语气,明明是好奇,却愣是被他说出一种横竖没将他瞧在眼里的意味,阎弗生听着十分郁闷却莫名生不起气来,“怎么,对我的事很好奇啊?那你直白点问就是了,何必这样拐弯抹角地埋汰我。”
敬云安忍不住嗤笑出了声,“分明是你自己想说,还反过来给我扣帽子。”
“扣什么帽子,我这人从来不戴帽子。”
揣着明白装糊涂,油嘴滑舌,敬云安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阎弗生语气中满含调戏的意味,“哟,生气了?别介呀,堂堂大教授,这点玩笑都开不起?”
敬云安本是不想再和他浪费唇舌,谁知这人反而得寸进尺,他一时被激起了好胜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着他的话走下去,“ok,既然你这么说,我那就来跟你说点玩笑话。”
阎弗生眉峰一挑,面上摆出洗耳恭听的玩味表情。
“你说你多年不碰,技艺生疏,说明你今天是第一次去那间棋牌室,早先从来没有发现过那个地方。”
阎弗生耸了下肩,示意他继续。
“至于为何今天发现,暂且不提,不重要。”
敬云安上下打量过阎弗生今日的穿着,“但是,像你这样离了名牌不能活,十指不沾阳春水,脚底不染郊外泥的‘空中楼士’,突然涉足那样一间夹在暗沟窄巷里,毫不起眼又浑浊不堪的棋牌室,绝对不是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一定是有缘由的。”
见他仍旧好整以暇地听着,敬云安继续说:“而且这个缘由,也一定是特别的。”
“至于多特别呢……”敬云安抚了抚下巴,思忖少许,随而漫不经心地说,“啧,或许,是跟他的过去有关。”
说着,敬云安轻轻掀眸,瞥向驾驶座的人,尽管对方仍旧不动声色地开着车,且面上也没有破绽,但敬云安知道,自己说中了。
他望着阎弗生,睫羽微眯,“我猜啊,这个过去,说不准和那间棋牌室一样,夹在狭窄的角落里不见天日,浑浊,幽暗,闭塞,却无比的嘈杂与拥挤。”
红灯突然亮起在路口,阎弗生用力踩下刹车,制动发出不小的吱呦声,车内的人也因惯性向前倾了身。
饶是如此抗震防颠的好车,也扛不住这样突如其来的急刹,然而车内的两人却都未因此而诧异或惊惧分毫。
敬云安仍旧侧头望着驾驶座上的人,嘴角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红灯倒计时还有半分钟,阎弗生松开抚在方向盘上的手,转头看向敬云安,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深深地凝望了片刻那人的眼眸,像是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挖出他更多不为人知的模样,又像只是单纯在色心滔天地视/奸。
“啧啧,敬教授,你还真是我渴求多年却一直只能在梦中相见的知己,一个举动,不,甚至无需举动,只要一个眼神,你就能知悉我的心中所想,什么都逃不出你的掌心。嗯……或许说知己都有点浅薄了,该是soulmate才对。”
敬云安收起脸上的笑意,努了下嘴,任这油腔滑调的拧着九曲花花肠子胡扯,“瞎扯一通玩笑话就成了您的soulmate,您这灵魂伴侣会不会忒贱嗖了点。”
“您这话说的,怎么会呢,我阎弗生发誓,”阎弗生当真举起了四根手指,“除了您敬大教授,我可从未称过任何人知己。”
说着他放下手,朝对方贴过去,“我可是真心的。”
敬云安看着他,十分敷衍地抬了下嘴角,“真心,呵,alright。”
倒计时过,绿灯重又亮了起来,阎弗生转回去,松开刹车,踩上油门,“怎么,你不相信?”
“相信,怎么不信。”
一听就是不信,阎弗生无奈地勾起了嘴角,打着方向盘,拐上了另一条街。
“不过,有一点敬大教授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空中楼士’,”他朝副驾投去隐晦的一瞥,“毕竟,我也有一副紧贴着大地的高贵魂灵。”
敬云安闻此嗤笑出了声,这次的笑意中倒没夹杂不屑与阴阳怪气,只是单纯被逗笑。
“真的,”阎弗生又强调了一次,见对方没有挑他的话茬,才问起,“说了那么大半天的我,怎么不说说你呢。”
“我?”
“我这人可是向来有话直说,不会拐弯抹角,”阎弗生掩饰不住满眼的好奇,“敬教授不像是牌吊子,况且,听您那口音,南方的吧,怎么会打那么小众的牌,还打得那样好。”
“口音?”
敬云安眉头微扬,身为一名合格的教师,他的普通话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了,从没有人说过他有口音,“你从哪里听出来我有口音?”
闻此,阎弗生轻笑了下,“是,你普通话确实很好,比我标准多了。但是吧,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后天如何努力都改变不了,硬改就会显得特别刻意,甚至会怪异。”
他看向难得露出好奇目光的人,“你刚才在牌桌上,念个别牌面的方式,以及发牌过牌间隙说得那些北方俗语,一听就不是地道北方人的习惯,只是在努力融入集体而已。”
“俗语?”敬云安下意识回忆起自己先前说的话。
“比如,k和a,你念就是标准的k和a,可是牌吊子们,尤其是北地的牌吊子普遍习惯念‘凯’和‘尖/帽’,而且还喜欢加儿话音。”
听到这话,敬云安眉头微皱了下,仔细回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他不禁对身边这个看上去总是吊儿郎当,不甚正经的人,生出了几分刮目来。
见状,阎弗生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怎样,被我说中了吧。”
敬云安不以为然,“即便我读牌和别人不一样,也不能证明我不是北方人,毕竟国土这么大,十里还不同俗呢。”
“啧啧,”阎弗生朝他摇了摇食指,“我敢断定你就是南方人。”
“为什么?”敬云安不解。
阎弗生却突然鼓作起神秘,只朝他轻笑着说:“直觉。”
说罢,他将车速放缓,看着道路两边,“哪边啊?您那孙记菜馆。”
敬云安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武冬路,立时朝路南指去,“前面。”
第19章 口味
按着敬云安的指示,阎弗生将车停在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店前。
拉上手刹,阎弗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好歹我给了你任意宰我的机会,你就来这么个地方?”
敬云安解了安全带,一副“话不要说太早”的表情,“这东西有时候和人一样,不能单看外表。”
说完,他就率先打开车门,下了车。
阎弗生只得拔了钥匙,跟着对方一起下车。
打量过被层层宣传单糊住的玻璃门,阎弗生的眉心再次拧了起来。少了车窗的阻隔,当面瞧,这小店的门头颜色稍微明亮了点,不过也只有一点。
那轮廓不明的褪色,明显是遭受过太多的风吹雨淋,即便再涂上新漆,都掩不住本质的陈旧。
好在里面十分整洁,他跟着前头的人走到一处靠窗的空桌坐下,下意识打量起店内环境。
方才从外头看只觉得沧桑闭塞,没想到实际还挺宽敞,而且顾客虽多却并不喧闹,靠窗的两位式沙发椅甚至还让人莫名觉出几分“雅”来。
身着制服的服务员递上了菜单,敬云安看都未看就十分熟络地先报了两个菜:“油爆双脆,芙蓉鸡片。”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掀开菜单。
阎弗生面上微显茫然,他从没有听过这两道菜,下意识跟着翻开了菜单,想找他说的那两道菜的图片瞅瞅。
“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下?”敬云安嘴角含笑地瞥了他一眼。
阎弗生端详过翻到的两张图,半天没瞧出是什么食材,直到在左下角看到标注。
鸡脯,鱼,猪腰,鸡胗……虽然食材并未触到阎弗生的雷区,但确实也让他稍微诧异了下,没想到敬云安会这么喜欢吃脏器。
只是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是将他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abc,阎弗生可不愿落于下风,立时抬手指了其中几道:“这个,赛螃蟹,还有这个辣子鸡,有多辣?”
“一般辣,如果您不喜欢太——”
“不,”阎弗生打断了服务员的话,“我的意思要够辣。”
“好的,那我帮您标注下。”
“鲁系里的辣子没有那么辣,你要是喜欢吃辣,可以翻到后面,”敬云安在对面提醒,“那里有湘川菜,你应该会喜欢。”
闻此,阎弗生立马往后翻去,抬手点了入眼的第一道,“水煮鱼。”
“不要加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