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再看袁术到南阳后招揽黄巾劫掠豪强的做法,以前只觉得那家伙是出身太高不把袁氏以外的其他世族放在眼里,现在想想那分明是和他们家小祖宗一个路子。
他们小将军来颍川是“打豪强抄全家”,袁术到南阳也是“打豪强抢全家”,有区别吗?没有!
袁公路初到南阳时灭了不少豪强富户,还在部下苦口婆心的劝导下开仓放粮赈济饥民,如果不是大方了一次后就恢复抠门本性,只怕会有更多贼头子去他那儿讨生活。
可惜那家伙不如他们小将军忧国恤民,只知道拿钱财来安抚贼匪不去想怎么让贼匪恢复正常生活。
贼就是贼,兵就是兵,民就是民。他们小将军分的清清楚楚,能招抚的贼就收编屯田,不能招抚的贼就尽数剿灭,没有拿着他的钱粮继续为非作歹的道理。
这么一看,还是他们家小将军更胜一筹。
让袁术发挥流寇、啊不、游侠风范走煽动群逆的路线给淮南地界儿的贼匪当及时雨,怎么说呢,不是不行,就是很奇怪。
很奇怪,相当奇怪,是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的怪法子。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主意呢?
发出没有见识的声音。
两个人凑一起嘀嘀咕咕,毫不留情的排挤刚刚回来的小伙伴。
荀彧也不介意,面带微笑的目送俩人放着椅子不坐去台阶上蹲着,接过煮茶的重任留在院子里吹晚风。
这躺椅用起来不太体面,但趟上去是真舒服。
他选躺椅。
奉孝说的不错,他们家明光想事情的角度相当刁钻,但是刁钻的同时又有种让听众都下意识按照他的想法来想的霸道。
人民路线?群众路线?
应该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意思吧。
真是奇奇怪怪的说法。
*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的扬州却没有任何烟雨江南的感觉,反而饥民遍野死气沉沉。
九江郡,袁术成功派刺客杀死不给他面子的陈王刘宠和陈相骆俊,然而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
人死了粮食依旧没有借到,死了也没多大用。
可惜派去的刺客只有几个人没法把陈国府库洗劫一空,不然他肯定比现在高兴。
想他袁术乃是汝南袁氏之后,顺风顺水活这么多年,虽不至威动海内却也是正天下皆知的名士,现在可好,连手底下的兵都养不活。
陈温这个扬州刺史怎么当的?不能干就换人,他走南闯北去过的地方不少,就没见过府库里什么都没有的城。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暴躁,暴躁易怒紧接着就是起杀心。
杀完刘宠和骆俊还不够,袁术现在连陈温都不想留。
他要是陈温他早就以死谢罪了,压根不用等别人来杀。
屋里的袁术正气着,外面忽然有一中年文士快步走来,“主公,大喜啊主公。”
袁术冷脸相对,“将士嗷嗷待哺,府库空空荡荡,何喜之有?”
“主公此言差矣。”来者笑道,“主公承天之祐,窘迫只是一时,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沉默寡言办实事的人很多时候都比不过空有嘴皮子会说话的人,只要嘴皮子利索,再运气好碰上个爱听好话的上司,前途想不光明都难。
来者姓田名野字海平,乃是北方流落到九江的士人,机缘巧合之下被提拔为长史,再机缘巧合之下入了他们家主公的眼,然后就一举超过韩胤韩长史成为主公心腹中的心腹。
能说会道就是好,简单几句话就能把怒发冲冠的主公哄的眉开眼笑。
袁术抿了口茶,问道,“海平方才说‘大喜’,不知是什么‘喜’?”
田长史神秘兮兮的捏捏胡子,摆摆手让伺候的婢女都退下,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才压低声音开口,“主公可曾听过‘代汉者,当涂高’这一谶语?”
袁术眸光一闪,身体前倾,“海平此言何意?”
“主公,这谶语大有说法。”田长史晃晃脑袋,煞有其事的分析道,“涂即途也,主公字公路,‘路’也是‘途’,‘途’即是‘涂’,这谶语的意思是主公就是代汉的天命之子啊。”
袁术艰难的压下上扬的嘴角,心里再怎么觉得这话说的对表面上也还得矜持几分,“朝廷虽说危如累卵但也还没到支撑不住的地步,海平想多了。”
“并非想多,是之前一直没往这边想。”田长史好似错过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样捶胸顿足,表演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继续感慨,“主公日日都在跟前,那谶语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属下却知道今日才琢磨出其中真意,真是对不起主公的爱重。”
他这想法可不是牵强附会,而是真心觉得他们家主公就是谶语中那个代汉的天命之子。
“汉乃火德,代汉者必承土德,而袁姓出自陈,乃是舜帝之后,五行正好为土。如今袁氏嫡系只剩主公一人,这应谶者还能是别人不成?”田长史摇头晃脑,分析完后反问道,“一样应谶可以说是巧合,这么多都对上了,主公还能说是巧合吗?”
哪有什么巧合?他们家主公就是谶语中的“涂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袁术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大笑出声,但是笑完还是得矜持一下做做样子,“我等乃是大汉之臣,怎可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大争之世,人人皆有争心,不争则亡。”田长史好似那动以利害巧辞服人的战国纵横家,三寸不烂之舌轻轻松松将人撩拨的坐立不安,“主公可知徐州陶恭祖纵容贼匪自称天子?可知那孔融孔文举亦有不臣之心?”
袁术挑了挑眉,“孔融也有小心思?”
田长史啧了一声,“那孔融空有野心虚名而无实力,主公和他可不一样。”
他们家主公不光有虚名还有实力,虽然实力多少不好说,但肯定比孔融那种被黄巾贼欺负的只能求救的家伙强。
孔融连区区几万的黄巾贼都应付不来,他们家主公所到之处却能让黄巾贼首群起响应,这还不能证明他们家主公的实力?
孔融号称礼贤下士,结果能得他青眼相看的只有那些标奇立异的家伙,不像他们家主公,只要嘴甜就都能青云得意飞黄腾达。
嗨呀,还是他们家主公好。
田长史眯了眯眼睛,第不知道多少次赞美他们家主公,将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主公本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才意犹未尽的停下。
人就是这样,有多大本事吃多大碗饭,就说他自己,不飞黄腾达都对不起他这口才。
袁术也觉得他自己是个极好的主公,可惜这世上太多庸人,一个个的跟没长眼睛似的根本看不见他的好。
好话不用多说,他知道他有多好,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
淮南不比南阳富庶,这两年又赶上年景不好粮食减产,他带来的兵力有限也没法和在南阳那样放肆杀富户抢豪强,府库是真的没有粮食了。
“主公莫要着急,有法子有法子。”田长史清清嗓子,看上去胸有成竹很令人安心,“淮南不如南阳富庶,但也不至于凑不出主公养兵的钱粮。既然那些世家豪族不愿意主动,主公可以帮他们主动。”
袁术刚被夸了一通心情正好,闻言煞有其事的起身拱手,“还请先生教我。”
田长史捏捏胡子,朝他们家主公挤眉弄眼,“主公,淮南这地方不太平,山贼可遍地都是啊。”
北方都是动辄上万的贼众,只要有人揭竿而起立刻就能啸聚山林,一旦出现就会被地方官府和朝廷重点关注。
南方和北方不太一样,这边多是小股小股的山贼,年景不好的时候下山劫掠,年景好的时候又在山里耕种为生。
说他们是贼,他们能拿出世代居住的证据;说他们是民,他们又时不时下山劫掠。
这年头不光兵和贼分不清楚,有时候连百姓也和贼混在一起没法分辨,那些时民时匪的山民对地方官而言都是大麻烦。
远的不说,就说隔壁丹阳郡。
如今的丹阳太守命吴景,乃是乌程侯的小舅子,说起来还和他们家主公有些渊源,那是他们家主公早先没和乌程侯闹翻时提拔上来的人。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提拔的恩情也比不过实打实的血缘。
吴太守被任命为丹阳太守时丹阳有太守,人家既没有老态龙钟命不久矣也没有被调任到其他地方,莫名其妙被人挤下去也是无妄之灾。
这一点是他们家主公的不妥,提拔人也得安排妥当,不能只顾得提拔新人不管旧人的死活。
不过当时他还没投奔主公,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多说无益,现在重点要说的是此地彪悍的民风。
丹阳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山里不光有山民,还有铜矿铁矿可供开采。
山里有铜铁可以锻造武器兵甲,百姓不乐意受官府欺压进山落草也有活路。就算进山之后不当山贼,官府也没法再追去山里收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