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说罢掏出袖中纸张,赵恪看后面色大变。
不善的看着蒙愔:“蒙大人当真心系郑县?”
怎么想出如此“恶毒”之法。
说恶毒也不准确,因他不了解科学,才会有错误认知。
蒙愔抿唇解释,赵恪不确定问道:“蒙大人可能保证,此法不会感染黔首?”
“我能。”
蒙愔语气严肃:“我是大王派来的使臣,和你一样想尽快解决蝗灾。”
不是为了尽快回咸阳见扶苏。
而是想着,若此法真的有用,大秦便不用受蝗虫侵蚀。
赵恪定定的看着她,突然问道:“听说蒙大人发现亩产千斤的粮种,不知是否属实?”
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产量是郑县的几倍,他想信,又不敢信。
生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蒙愔明白了,怪不得对她这般热情,全因南瓜之故。
看来此人确实注重农事。
点头道:“等南瓜收获时,赵大人若有空,不妨来咸阳一趟。”
赵恪不可置信抬头,嘴唇哆嗦:“所以,传言……是真的?”
蒙愔轻轻点头。
“或许能超过一千斤呢。”
“这这这……”超过一千斤的粮食,赵恪想都不敢想,想想都犯罪。
略微泛黑的脸庞出现红晕,克制不住内心激动,起身绕着蒙愔转圈圈。
口中不住嘀咕:“亩产千斤,亩产千斤,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啊!”
随后一拍桌子,斩钉截铁道:“就按蒙大人说的办。”
身边幕僚拼命使眼色。
我的大人哎,这法子实在冒险。
成功还好,若传染给黔首,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一旦控制不住,说不定郑县会变成鬼城,他死了都要被人鞭尸。
见幕僚疯狂眨眼,赵恪疑惑问道:“你眼睛里进虫卵了?”
幕僚:……
有时候挺想骂人的。
蒙愔看出对方顾虑,温声宽慰:“我向你们保证,制作出的东西只对虫卵有效,绝不会危害黔首。”
幕僚撇嘴,不是很信。
他熟读史书,从未听过这种法子。
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未记载。
蒙家女发现千斤粮种可以说是运气好,可这种方法,不是运气好仨字就能概括。
难道她是仙人不成?
幕僚摇头,世上哪有神仙,都是利欲熏心之人为满足自身欲望扯的大旗。
他不信,赵恪却信了。
也许是蒙愔名头太大,也许是他迫切渴望拥有新粮种。
又或者是纸张上记录的法子过于详细,让人感受到蒙愔想要治理蝗灾的决心。
总之,赵恪选择信任她。
听完对方要求,俩人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小院。
幕僚恨铁不成钢:“大人,你不该答应她。
小人觉得生态治理法就很好,水衡都尉管理池诏,可征调民间鸭鹅。田蔷夫那边育有皂鵰,够用了。”
赵恪点头:“便按你说的办。”
幕僚眼中迸发惊喜:“那蒙大人的法子?”
赵恪步伐匆匆:“本官亲自做。”
幕僚声音劈叉:“大人!”
赵恪威严的看了他一眼:“别忘记她的身份。”
除了使臣外,她还是蒙毅之女,长公子之妻,大王最看重的儿媳,大秦蒙博士。
能以女子之身跻身朝堂,不可能没两把刷子。
赵恪有种直觉,对方说的方法绝对有用。
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若非如此,也不能屡屡杀敌,获得“不更”爵位。
幕僚怏怏离开,他知道大人决定之事,自己改变不了。
只希望蒙大人的法子不会出差错。
若是害了郑县黔首,他就……
他就……
他就陪大人赴死。
“唉。”空中独留一声叹息。
赵恪本来离开小院,又返身归来。
“蒙大人,下官还有一事想问。”
蒙愔指着石桌上略微泛黄的纸张:“可是要问这个?”
赵恪双手攥紧:“是。”
他想知道此为何物,既不是竹简,也不是布帛,为何能书写。
质地没有布帛柔软,却很光滑,墨迹不会晕染。
蒙愔语气随意:“哦,这叫纸,能长久留存,造价便宜,一张纸可书写20枚竹简内容。”
至于原料嘛,可以说不要钱。
毕竟纸是用树皮、石灰、木柴造出来的,最贵的是人工。
但她身份特殊,有三千墨家弟子免费打工,为青史留名,别说工费,恨不得倒贴。
毕竟,不懂造纸术的相里氏不是好墨家传人。
第131章 被物理支配的恐惧
赵恪被不要钱仨字震的外焦里嫩。
一天之内震惊次数太多,他已失去表情管理能力。
麻木道:“下臣怀疑我有耳疾,大人说……此物造价比竹简都低?”
蒙愔点头:“原材料不值钱,但需花费人力时间,只是它的造价跟布帛相比,微乎其微。”
想到纸张问世将造成的影响,赵恪面目通红,搓搓手指头。
“蒙大人,不知下臣是否可以……”
他想要点纸,又觉得这要求太唐突。
磨蹭半天,才不好意思说道:“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卖我点纸?”
蒙愔点头,她特意带过来,也存了宣传心思。
白瑛抱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裁剪好的洁白纸张,带有香味。
“赵大人,可将商讨好的灭蝗法写到纸上,贴于城中。”
赵恪略微思索便知她什么意思,郑重接过木匣:“诺。”
“这价格?”
蒙愔大方说道:“看在大人为国为民的份上,这匣免费赠送。”
赵恪自是不好意思收,但他也没执意给钱,打算以其他方式回馈。
次日,县衙贴着一则告示,引得行人驻足。
有人问道:“这上面说的什么啊,可是又要服役?”
说这话时脸上充满担忧,整日劳作,早已压弯老秦人的脊梁。
但看着大秦国土一步步扩张,他们与有荣焉,就算累死又何妨?
世人总会知道大王一统天下,是他们在背后支撑。
一步履蹒跚的老爷子说道:“我家还有两个大孙,过段时间娶妻生子,诞下后代,就能跟着将军上战场。”
身旁人附和:“若再杀两个敌军得个爵位,老爷子,你这辈子可要享福了。”
想到后代封爵场面,老爷子满脸红晕:“嗨,说这些干嘛,他不扯后腿,老头就谢天谢地了。”
这厢谈的正欢,那边卫卒不厌其烦解释。
“不是征兵令,也不是服徭役,大人有令,要大肆收购发霉稻米。”
“啥?”
围观黔首提高声音:“发霉稻米?俺们不是听错了吧,这玩意儿收来有啥用。”
卫卒也不知有何用,只知这是县令意思。
摆摆手:“此乃机密,问这么多干嘛,有的话快回家拉。”
说完补充:“注意区分颜色,不管青色霉菌还是绿色霉菌县衙都收,但不能混到一块。”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若混到一块呢?”
“不收。”
郑县某村。
黑夫迫不及待回家:“穗,穗,你在家么?”
穗是她的妻子,今年二十四,容颜苍老。
她正在灶房做饭,看着面袋子愁眉苦脸,听到丈夫声音高声回复:“我在这呢。”
灶房盖的矮,黑夫生的高,进去时还得弯腰。
不小心踢到墙壁,土坷垃簌簌掉落。
穗神情忧郁:“你瞧这稻米都发霉,不能吃了。镇上粮价又涨了点,可怎么熬到秋收。”
越想越难过,背着墙边竹篓:“趁着春天野菜多,我再挖点吧。”
黑夫一把拽掉竹篓,蒲扇般的大手牵着妻子,眼睛看向稻米,神情兴奋:“发霉稻米还有多少?”
穗叹口气:“全霉了,没有好的。”
黑夫凑近她:“绿霉还是青霉?你没有掺到一起吧?”
穗摇摇头:“没有。”
黑夫一拍妻子屁股:“太好了。”
穗的眉毛拧到一块儿,使劲掐丈夫腰间软肉:“都没饭吃,好什么好!”
“嘶。”黑夫疼的龇牙咧嘴,妻子手劲真大。
连忙解释:“我刚从县城回来,城门口贴了告示,说要收霉变稻米,价格有新米的三分之一,咱们快去吧。”
“当真?”
“骗你做甚,我听卫卒亲口说的。”
穗生猛的扛起两袋稻米:“愣着做甚,走走走,快走!”
郑县气候干旱,农作物以麦、粟为主,极少有种稻米的。
就算有,也是从其他郡县运来。
这种情形在郑县各地上演。
一日过后,看着面前几十袋发霉稻米,蒙愔眼神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