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的丈夫如此不堪大用,令人作呕。
而你寄予厚望的儿子呢,他一心扑在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上,还喜欢玛格丽特,一个女仆,一个招人喜欢的女仆,我能看出来。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助他,让这孩子如愿以偿的。
可怜的格蕾丝,你告诉我,他们凭什么比我拥有更多的继承资格?
他们凭什么得到这个家族里我父亲的心血,以及你的心血呢?
他们一点都不配。”
她继续低语着,声音变小,听不清了。
玛格丽特伸手攥住了窗帘布,错愕地盯着布料,眼神透过织物经纬间的孔洞,盯着外面的光线。
梅格小姐也知道温菲尔德夫人死亡的真相?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说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是火车吗?
还有索伦喜欢……她?
玛格丽特确认自己没听错后面这个名字,说的是她。
简直荒谬。
说他喜欢“帕特森爵士”还差不多。
玛格丽特有点尴尬,手指发抖,心脏跳动两下,又听见梅格小姐的声音。
“……索伦会为你报仇的,我会等着这一天……”
她想继续听,又忽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这些天,其实有点不对劲,但一直被她忽略了。
原本梅格小姐是要自己去她身边的,但回到庄园里之后,发生了什么?
先是罗茜得知了某种秘密,疑似得到一笔好处,开开心心的离开了庄园。
然后就是她,莫名其妙的被调到了索伦的身边。
这些事情单独拎出来看不出什么问题,但组合到一起,不由让玛格丽特感觉背后一冷。
她还记得剑桥那一夜,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女仆,罗茜白天里带着医生去见过她,那天梅格小姐也留在那宅子里休息。
如果一个巧合是巧合,那么一连串的巧合是什么?
是线索,是证据。
玛格丽特又不是没有写过侦探小说,她知道这背后是什么。
即便再荒唐,不像真相,但它也就是是真相。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罗茜知道的那个“连上帝也不能告诉”的秘密,就是从那老女仆口中得知的,关于温菲尔德夫人死亡的真相。
然而,然而她被梅格小姐撞见,诱她说了出来。
然后,能让她舍下这份好工作离开庄园,想必也是梅格小姐给了一笔封口费。
这样解释,一切就都让人能看清了。
玛格丽特知道,梅格小姐有能力。
她心里怀藏着一股意气,不愿意屈居人下,不愿意做不了自己的主。
在哈罗盖特的温泉别墅时,梅格小姐向她讲述那个红外套商人的事情时,她就看了出来。
对于梅格小姐来说,她知道了那个秘密,会怎么样?
或许有过挣扎,但她做出了选择,将罗茜糊弄走,让这个秘密完全属于她,她要利用这个秘密成为一把尖锐的匕首。
玛格丽特回过神,她听见忏悔室的门响了一声。
然后是脚步声,缓缓的离开了这里,毫无察觉房间里她的存在。
不过,玛格丽特还是躲了很久,直到光线都变暗了一点,她才从窗帘后走出来,扶着光滑的雕塑,有些不可思议。
她知道梅格想争夺家产,也看出来她一直暗地里与温菲尔德先生较劲。
但没想到,她会利用到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人。
玛格丽特大概明白了过来。
梅格小姐指示人调她去索伦身边,应该是觉得索伦会喜欢上她。
如果他真的因为跟自己有了“感情”而与家族产生对立的矛头,那么这个时候,梅格小姐会做什么?
大概率,是告诉他关于生母死亡的秘密,是他的父亲害死的。
如果索伦此刻知道了这个秘密会怎么样?
玛格丽特不知道,这后面的事情,是他要选择的。
也只有他有权利去选择,没有任何人能干预的了。
不过试想一下,他要是尚存一丝理智,大概率能看清父亲与祖母的真面目。
卸下一切负担离开这里,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又如果他们父子之间真的你死我活了。
那么老夫人大概率也会像当初牺牲儿媳一样牺牲掉儿子,让温菲尔德先生“病逝”,以保全体面。
不过,无论索伦怎么选,梅格小姐都不会失败,她始终都能利用这件事,利用一切,得到她想要的。
玛格丽特真是有些心生佩服,有些无力的想,她实在是厉害,算无遗策,不留余力。
如果不是某种指引在作祟,让她误入这里,听见了她的真心话,那么即便是到最后,也不会有人看清这件事背后站着的赢家是谁。
玛格丽特感到茫然,地扶着雕塑愣了许久。
回过神来时,她感觉到手心里浮出了细密的汗水。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可以将错就错?
只要,只要在最后关头可以劝住他,影响他,这一切不就可以朝着正确的方向行驶吗?
玛格丽特想到这里,被自己脑子里的下意识给吓了一跳,她为什么要管索伦的死活。
她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同情他,仅仅觉得他可怜而已。
脑子里念念叨叨的,又些劝不动自己,霎时松开手,哽咽了一下,觉得这种说法好像有点苍白。
难道自己真的对他有什么想法吗?
玛格丽特脑海里出现某个定格的画面,又摇头挥散。
太可怕了,这不是真的,她不是,她没有。
左顾右盼了一阵,她仓促离开小教堂,绷着心情,径直走出了主宅,朝排屋走去。
回到宿舍里,玛格丽特锁上门,囫囵倒在床边的地毯上,整个人都被接二连三的事情给闹的麻木了。
先是帕特森爵士的信,又是夏洛蒂小姐的信,又是意外偷听到梅格小姐的话。
未来,未来谁也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玛格丽特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对选择,她有点沮丧。
“真烦人。”
她捂着脸,来回翻滚了几圈,像要把脑袋子里的事晃均匀一些,似乎这样更好接受。
直到肚子里咕咕作响,玛格丽特才镇定下来。
她睁眼瞪着天花板,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饭点都错过很久了。
算了,天塌不下来,先吃点东西。
某种保护机制忽然奏效,迫使她如同重启般冷静下来,紧接着被一种原始的意志力驱动。
她将应该寄出去的信件夹在外套里,起身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滚的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摆,然后起身重新穿鞋。
玛格丽特从书桌上找到一包饼干,用纸包着简单塞了两口,又仰头灌下去一杯冷冰冰的凉水。
直到喉咙里撑撑的,她才勉强找回了一点秩序感。
这才对,既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那就不管了,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她暗下决心,大步流星地走出门,上了锁,带着自己的信件往北门去。
正好碰上那个熟悉杂工下山去运送柴火,玛格丽特便随他一道去镇上。
已经是午后了,并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来浪费,玛格丽特选择先去寄信,想快点把帕特森爵士那里的事情解决掉。
半晌后,从驿站离开,她踩着湿漉漉的,快要融化的雪水和泥浆的混合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安格莱旅舍走去。
十二月中旬,冬季已见颓势。
桥下的溪流依旧奔腾着,小镇上的一切照就,人群熙熙攘攘,各种小店铺开门做生意。
气温回升了一点点,农舍的屋檐上就开始滴着消融掉的雪水,滴答一声落在玛格丽特的肩膀上,融化进洋红色呢绒外套的缝隙里,变成一个深点。
她抬手撩开白棉门帘,带响一阵铜铃声,摘下暖帽,走进门厅里,迎面就看见了正在拆熏肉的梅兰妮。
“玛格丽特!你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她这一声呼唤,将后厨里的姨妈,基蒂和埃莉都惊动了出来。
玛格丽特只是想来看看,被她们几人揽到了厨房的壁炉边坐下,不一会儿手里就被塞满了吃的喝的。
她一边啃刚烤出来的某种薯,疑惑地环顾四周,询问怎么不见姨父。
梅兰妮说,他去了隔壁镇上谈生意。
“那马场那里呢?”
梅兰妮摇头:
“交给帮佣看着呢,这两天天气转暖,那里开工了,但爸爸嫌在爵士手底下讨不到好处,宁愿去做投机的生意。”
姨妈抱着一盆泡发的鹰嘴豆经过,不由点头。
“是啊,撒拉尔爵士那里三天两头就挑拣我这里的两顿餐食不够好,虽然不明说,显然也就是见不得我们赚了他的钱。”
“与其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不如自己做主,你姨父这会儿,应该是去买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