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们站在距离较远的大门前聊天,只能看出那身影陌生,比池牧白矮了不少。
  下来时没带口罩,喻楠下意识往楼上走。
  余光扫到楼梯处的身影,池牧白朝喻楠招手,示意她直接过来。
  喻楠迟疑地走进,等细细看清后,她惊喜地发现是昨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阿婆。
  喻楠眼里浮现笑意,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笑着叫人,“阿婆,早上起来就见到您真好。”
  阿婆笑着拍拍她的手,说她也是刚来不久,听池牧白说她还在睡觉,怕吵醒了她,就站在门口说话。
  阿婆给他们带来了一盆兰花,花朵小巧洁白,微微带着一丝淡淡的紫色,叶片修长翠绿似翡翠,随风轻轻摇曳时,散发出阵阵清香。
  兰花的种植有些复杂,水浇多了会烂根,不浇水会空根,所以需要花很多时间和耐心。
  阿婆一看就是细心温柔之人。
  池牧白进屋沏茶,留下两人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闲聊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喻楠听着阿婆讲述着生活中细碎的琐事,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到大学时光,也是这样的小院子,杨翠林坐在她的身边,跟她轻轻絮叨。
  喻楠问阿婆平时在家是不是经常做工艺品。
  阿婆笑得有些自豪,她压低声音道:“是啊,都是我亲手做的呢。”
  阿婆说自己有空还会去赶海,有时候运气好,不到一小时就能堆一满桶。
  说起这些时,阿婆用手比划着怎么用漏网淘蛤蜊,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一条缝。
  喻楠被她可爱的模样逗笑,夸阿婆真厉害。
  阿婆问喻楠平时会干些什么,喻楠想了会儿,“平时工作很忙,除了工作,也没时间去做别的。”
  说这话时,喻楠嘴角笑意很淡。
  阿婆说年轻人忙点好,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杨翠林当年也经常这么叮嘱她,说不要太累了。
  两个时空在某一瞬有了交错,喻楠笑着对着阿婆点头说好。
  望着喻楠时而皱起的眉间,阿婆问:“阿妹是不是心里有不开心的事?”
  喻楠弯起唇角笑了笑,听着海浪声,她突然感觉心里特别静,她缓缓开口:“阿婆,如果人做错了事,该怎么办?”
  阿婆拍拍她的手,“那就去修正它,别怕。”
  喻楠望着远处的海,语气透着凉,“可是我都不知道这个错误,是不是由于我造成的。”
  阿婆笑了笑,她顺势让喻楠将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阿婆活了这么多年,看人很准的,阿妹一看,就是心眼好的姑娘,害人的事情你做不出来。”
  喻楠睫毛轻颤,慢慢消化着一个一面之缘的人笃定的回答。
  海风缓缓拂过,阿婆轻轻抚摸着喻楠的发丝,就像奶奶当年一样,有些枯槁粗糙的手指时不时抚过白嫩的脸颊,带来温暖的触感。
  一时间,好似这么多年所有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她缓缓眨了眨眼,企图将眼泪逼回去,无果,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滴在门口的台阶上,留下一小滴水渍。
  阿婆轻声道:“好孩子,永远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坏的结果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但不要将所有的过错归于自己。”
  “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我们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不去害别人,当然了,也不能被别人欺负去了。”
  喻楠问要是被人故意欺负了怎么办。
  阿婆笑,“如果对方是故意的,那我们就还回去,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她抚平喻楠紧绷的眉间,“阿婆帮你把坏人打跑。”
  喻楠眼眶有些红,她笑,“您给我撑腰,我不怕。”
  阿婆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吟唱着海边渔民编唱的儿歌——
  “我们摇着小船儿出航…
  洁白的海鸥在高空盘旋,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
  喻楠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搭了条薄毯。
  长时间的深度睡眠让她的声音有些哑,喻楠揉了揉眼,睡眼惺忪道:“阿婆呢?”
  她依稀记得是躺在阿婆身上睡着的。
  池牧白正在给西兰花焯水,不咸不淡道:“阿婆这么大年纪,经得住你这么压?”
  “……”
  喻楠没有马上起来,她想起睡前阿婆和她说的那些话。
  沉吟片刻,她轻轻开口:“池牧白?”
  池牧白有些拖腔带调地嗯了声,“怎么了?”
  她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缓缓开口,“你当警察,经历过受害者在你面前当场死亡的场景吗?”
  池牧白关了火,抬眸看她,“当然。”
  喻楠想到他的职业背景,这样的事情遇到的不在少数,所以她问:“那这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橱柜前方的暖黄色灯光打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暖色光影。
  但他脸上的表情很淡,敛了往日有些不正经的懒散气,只剩下对死者的敬意和生者的抚慰。
  男人五官硬朗,乌发朗目,脸部线条利落修韧。
  喻楠一直觉得他很适合当警察,因为他身上是有独属于这份职业天生的正气。
  他望着喻楠,声音十分平和,“这份职业的忙碌性,我没时间去伤春悲秋。”
  池牧白懒懒靠在吧台边,目光平静——
  “我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为弱势者摇旗呐喊,去捍卫那不畏死的正义。”
  为弱势者摇旗呐喊,捍卫不畏死的正义。
  喻楠目光一颤,她望着眼神坚定的男人,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涩。
  背靠着带着凉意的夜色,她听到池牧白缓缓开口——
  “喻楠,不要把自己困死。”
  --
  晚饭时,喻楠一言不发,一口一口地吃着碗里的菜,她眸中情绪起起伏伏,最终,她下了某种决心。
  “池牧白。”
  喻楠抬眸看他,“这件事,从今天开始,我会自己处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但也需要你的帮助。”
  池牧白动作一顿。
  许是觉得这态度太过理所应当,她又补了一句,“可以吗?”
  室内飘荡着兰花清淡的幽香,不断穿梭的时空隧道中,五年前那个将他排除在外狠心离开的姑娘,现在终于站在他的面前,说需要他的帮助。
  池牧白偏过头去,似乎极轻地笑了下,但又好像是喻楠的错觉。
  下一秒,他漫不经心道:“凑凑和和帮帮呗。”
  喻楠弯起眼角,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她没多少人知道的私人手机号码。
  她拿起来看了眼,是温瑾言。
  温瑾言:[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不要怕麻烦我。]
  对面的人似乎斟酌了几秒用词,却还是没忍住再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喻楠正在想怎么回时,面前突然投下一道阴影,她抬眸,对上池牧白不咸不淡的眼神。
  池牧白漫不经心地双臂抱着胸,眼皮懒懒掀起,下巴微抬,神情挺拽的,但说出的话却是——
  “哟,哥哥又发消息了啊?”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轻轻眨了下眼,语气挺诚恳,“霸道又温柔,哥哥温暖体贴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呢。”
  “…?”
  --
  与此同时,泸城北郊的一座废弃别墅内。
  一盆装着半盆冰块的冰水从头浇下,见人还没醒,男人轻轻扯了下唇角,语气中是不可置喙的冷意,“那就再浇盆开水。”
  一听这话,林泰有瞬间睁开眼,拼命挣扎,“你他妈不要命了,敢抓我?”
  林泰有最近过得也不算愉快,本来抓了喻楠那娘们是想吓吓她,结果当晚居然玩死了个女人,同时还让喻楠给跑了。
  在中国境内闹出人命,可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这段时间林泰有每日都在声色场所花天酒地,战战兢兢了两天依旧没等到喻楠那边有所动作,他不屑地又抓了几个小明星,玩弄间还笑,“你们圈内有名的那位,也不过如此。”
  就当他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时,今晚刚从酒店出来那瞬间,就被人打晕带走。
  刚睁眼时眼前一片昏暗,林泰有被绑着跪在地上,恍惚到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但下一秒,他忽然有些后悔刚刚说出的那句话。
  自己手下的人都不是废物,能撂倒他们再来动自己的,也不是普通人。
  但转眼间林泰有又硬气了起来,他眯着眼笑,“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吧,不然有朝一日我出去了,你以为,你还能有命活着?”
  尽管是废弃的别墅,目光所及的装修无不奢华。
  林泰有在新加坡也算是黑白通吃,享尽奢华,但远不及眼前一半
  眼前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林泰有看到檀木屏风后,挂着的是一副清朝年间的字画,曾经在新加坡拍卖过,有价无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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