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景元:“……”
  “我的情况,比饮月好不了太多。”刃低声道。
  镜流摸出了自己晋升剑首时同袍馈赠的白玉,红绳纤细,玉色清透,“这个折抵一下,够周转一阵。”
  那枚白玉的前主人是一位年轻的云骑剑士,曾是镜流关系匪浅的同僚,死于倏忽之战前期。
  由于魔阴身,镜流未能将这枚玉环放进剑士的遗物,送入悼念用的星槎里。
  景元沉默片刻,无奈:“罢了,资金和材料我来准备,迫于身份,我不便从工造司差人维修,只能拜托你们三位。”
  “郁沐不允许我们入内。”镜流直接道。
  “我们不行,不代表某人不行。”景元道。
  丹枫还在思索办法,忽然发现这话之后,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丹枫:?
  第46章
  被众人盯着, 再没头绪的话,就愧对同行至今的袍泽情谊了。
  丹枫隐在门檐的阴影下,身形颀长, 仪态端正, 如冰雕雪塑。
  知道景元想说什么,一口回绝,毫无转圜余地:
  “想都别想。”
  “丹枫,这话若是叫郁沐听去, 他不会伤心吗?”景元懒懒地拖长调子。
  “他听不见。”丹枫抱臂, “更何况,他待我……与他待你们本质上并无不同, 既然有想法, 何不自己去尝试?”
  “你当真这么认为?”景元无奈扶额。
  丹枫:“……”
  他别开视线,脸色中的冷漠没丝毫变化, 手指却不经意地摩挲着衣角。
  镜流不耐烦了,“景元,没必要和他啰嗦。做,还是不做,你选一个。”
  “怎么, 剑首大人,我若是不做,你还想掀了这长乐天不成?”
  丹枫冷哼一声, 讽刺道, “我劝你最好少用武力, 不然,那边的神策将军没法向上头交代。”
  “看来你是不想配合了。”镜流又有拔刀的征兆。
  景元眼疾手快,压住镜流的刀柄, 入手一片彻骨寒意。
  “没关系,镜流,没必要强人所难。”
  镜流深吸一口气,面部肌肉的线条绷紧又舒展,几秒后,她冷哼一声,敛去眼中愈渐狂躁的情绪。
  气氛再次僵住,景元垂头思忖对策,镜流在与情绪对抗,刃动作缓慢地转着支离剑,不做疑问。
  “丹枫,郁沐平时都在做什么?”景元忽然道。
  “不清楚。”
  “饮月,消极对答也要适可而止。”刃低沉的声音夹杂不满。
  “幽囚狱被郁沐劫走后,我因龙狂后遗症发作化成龙躯,失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
  之后,他卷入药王秘传和仙舟的纷争,因被镜流所伤进了医院。他的日常,我不清楚。”
  丹枫直白地睨着镜流。
  镜流:“……”
  “镜流,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刃又问。
  “我不记得,自我从魔阴中清醒,事情就尘埃落定了。”镜流的声线恢复平静。
  “该不会,你连自己追杀我的事也记不得了?”刃的耳坠一晃。
  镜流:“……是。”
  “呵,对她来说,有无理智,是否堕入魔阴,行动逻辑都大差不离。”丹枫冷冷道。
  镜流站直身体,语气危险,“丹枫,想打架吗?”
  “找个没人的洞天,我不介意和你比试。”丹枫反唇道。
  见刃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景元无奈地用刀尖磕了一下地面。
  石火梦身发出沉闷的金属音,将诸位的话语截断。
  “到此为止吧。”
  三人同时闭嘴,负气冷哼。
  “自郁沐回丹鼎司复职,还有不到三天,其间我会陆续将材料备齐,还有修筑院落的图纸……”
  景元看向刃,身堕魔阴的工匠沉敛寡言,他的双手缠满白色绷带,包覆了一切能见的皮肤。
  应星的手,已经无法雕凿石材、锻冶神兵了。
  “图纸需要交给郁沐过目,包括买来的板材石料,修筑院落这样的工程藏不得,地衡司来例行登记询问时,我会安排好一切。”
  “在郁沐回归日常工作前,你们务必,不要在他面前起冲突。”
  景元郑重叮嘱。
  三人点头。
  景元环视一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令人担忧的保证。
  “另外,我需要知道你们将来几周的行踪。”景元道。
  三人同时沉默。
  景元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太有价值的问题,苦恼地弯了下眼睛。
  空气一度令人窒息。
  镜流打破寂静:“通缉犯是没有固定居所的,景元。”
  丹枫一哂:“这话听上去真光彩。”
  “我留在这里。”刃默默抬眼,“我需要他替我祓除岁阳。”
  “岁阳?”丹枫诧异地打量刃,“你身上没有岁阳附身的痕迹。”
  “不可能。”刃执拗道。
  “以郁沐现在的心情,你的请求多半没意义。”丹枫劝告。
  刃沉默不语。
  景元眸光一闪,“应星,你和郁沐先前在做什么。”
  “我在绥园追踪一个没见过的……东西,他和我一起。”刃欲言又止。
  景元:“他主动找你的?”
  刃摇头,“我拜托的他。”
  “原来他晚归是因为你,但祓除岁阳是十王司判官借助法器才有的能力,他……”景元沉吟。
  丹枫忽然挑眉,“景元,兆青呢?”
  景元:“在我召唤神君时,云吟水牢意外破裂,它趁机逃走了。”
  丹枫颔首,接受了这个说法。
  当时神君法相下斩,击穿了他的云吟和镜流的剑气,有所波及很正常。
  “应星,你在绥园的事,还有更多细节吗?”景元摊手,“比如郁沐做了什么,以及,你说的那个‘东西’。”
  刃沉默思索,半晌道:“我昏迷了,醒来就在郁沐家里。”
  景元:“……”
  镜流:“这不是什么都没记住吗?”
  “你也没好太多吧。”丹枫毫不留情地点出问题。
  镜流反唇相讥:“连同居者日常作息都记不住的家伙,没资格对他人评头论足。”
  “……你什么意思。”丹枫身体略微站直,语带威胁。
  镜流压下剑柄,赤瞳阴翳,“字面意思。”
  “二位,可以了。”景元按住额角,出声打断这愈渐攀升的火气。
  “景元,你没必要在意我们的行踪……至少白珩清醒之前,我不会离这栋宅邸太远。”镜流冷声道。
  “话虽如此,实际执行上,还是有点难办。”景元四两拨千斤地表达自己的反对。
  “……难办?呵,干脆我如你意,直接闯进去,在院子里坐一夜如何?”镜流眯起眼,信口狂言。
  “你打算坐在废墟上?”丹枫忽然开口,“另外,好心告诫你,他家睡不下这么多人。”
  镜流冷腔冷调道,“饮月,你话比以前变多了。”
  丹枫:“……”
  刃从破碎的记忆中找出了关于郁沐家构造的部分,“他的主宅,确实是少见的没有客房的构造。”
  景元无奈:“你们难道真想住在他家里?”
  “怎么可能。”丹枫懒懒掀起眼皮,倚靠在门柱上,“你觉得郁沐会肯吗?”
  众人皆是沉默。
  镜流与郁沐交往不多,甚至是在拆毁了这间屋子的前院,才从郁沐的控诉中得知这是他的家。
  许是闲话说太多,她看向刃和丹枫:
  “你们都进去过?”
  丹枫和刃均是点头。
  她看向身边的景元:“你进去过没?”
  景元笑而不答。
  这一刻,镜流居然感到一丝诡异的释怀。
  “郁沐不可能让景元进去,且不说他家里有我,单凭景元的身份……”丹枫欲言又止。
  镜流又问:“依你所言,你在龙狂期间被郁沐藏匿于此,你是怎么住下的。”
  “我……”
  丹枫只吐了一个字就不肯再说了。
  门檐的阴影遮住他的脸,使额顶龙角的光泽都黯淡少许。
  他不自在地抿住嘴唇。
  “那,郁沐不留我吃饭,又是为什么?”刃的语气有点怪。
  丹枫心下疑惑:“吃什么饭?”
  “他防备你。”镜流接过话茬,对刃道。
  刃不悦地磕了下支离,“不可能。”
  “别不信,我们之中除了你,都和他一张桌子吃过饭。”
  景元像只坏心眼的白猫,语气轻飘飘地揶揄,“对吧,丹枫?”
  丹枫别开脸:“不清楚,反正我吃过。”
  刃眉头蹙更紧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想不明白。
  不忍心见刃再自我怀疑,景元轻咳一声:“行了,要紧事说完,诸位自便吧。”
  三人相继离开,景元垂首等待几分钟,直到巷外传来闻声而来的云骑的脚步,他才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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