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白珩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就算你这么说,可饮月的心思,我们向来没人能读清……”
这倒也是,郁沐想,他转变思路,直白道:“你可以感谢我。”
白珩:“?”
“我把他从幽囚狱里捞出来了,你可以尽情感谢我。”郁沐道。
白珩一怔,眼眸闪着纯净的光,很快,她抿嘴一笑,笑靥如花,“郁沐,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
郁沐摸了摸鼻尖,“不好吗?”
“没不好,只是有些,独特。”白珩仰起脸,纤长的睫毛一扑闪,长叹,“突然觉得自己一醒来,好像背上了什么沉重的负担。”
郁沐刚要开口,又听白珩道:“不过,我不讨厌。”
郁沐挑眉。
白珩轻眨了下眼:“我没有资格讨厌朋友们为我辛苦付出的一切,至于如何弥补……郁沐,你有好主意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好点子?”郁沐真诚地问。
白珩神秘一笑,“这个嘛,其实我在昏睡的过程中,对外界的声音有点印象。”
郁沐目光一空。
没能注意到郁沐的僵硬——因为对方始终是兴致缺缺的冷淡模样,白珩自顾自道: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飘在粘稠的水中,融化在一片光里,有什么托着我……我像一叶孤独的小舟,一直摇。”
“偶尔,我能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白珩沉浸地回忆,“我醒来时,你对我开口的语气,令我感到熟悉、亲切,就像我们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相处过很久了一样。”
“我本来打算一走了之,可总觉得如果不来找你,我一定会留下遗憾。”
白珩眼中的笑意明艳又柔软。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说来神奇,明明是不敢亲自求证的事,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
“这难道是化龙妙法的功效吗?”
不,这是建木之血的效果,郁沐在心里腹诽。
现在的白珩,某种意义上,几乎可以算是他的造物……
“郁沐,我能和你做朋友吗?”白珩满怀期待地问。
“……”
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郁沐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白珩欣喜地大叫,冲上来抱住郁沐,“太好了!”
郁沐左摇右晃,金发一个劲飞,等白珩开心劲过了,他忍住眩晕,扶了下额。
“哎呀,我太激动了,你没事吧?”白珩一脸歉疚。
“没,你比你那几个朋友温柔多了……”郁沐道。
至少不会拆他房子。
“是吗?”
白珩突然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两杯罗浮特产毛尖清茶米酿,“为了庆祝我们做朋友,郁沐,来喝一杯吧?!”
郁沐看着小巧的玻璃瓶,罕见地抿住嘴唇,露出了一丝迟疑。
他没喝过酒,不知自己酒量如何——身为医生,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稳定,并且,比起酒,他更偏爱茶。
但……药师酒量很好,身为药师的造物,他应该也继承到了一点优良品质吧?
“怎么了?”白珩不解地眨眼,“你还没成年吗?”
仙舟人身为长生种,对成年的划分总因种族差异有所不同,单从外表来看,郁沐并非稀有种族,但长相很年轻,白珩不得不多问一句。
“没成年的话,喝果汁也可以,我可以现在去……”买。
“不必。”郁沐一把接过白珩手里的酒瓶,挑开盖子,凛冽刺激的馥郁酒香缭绕鼻端。
开玩笑,他堂堂建木,怎么可能和乳臭未干的未成年坐一桌。
他仰头,一饮而尽,辛辣酒液灼烧食道,在胃里散发滚烫的热度。
准备和郁沐干杯的白珩惊恐地睁大眼:“等等,这个不能一口气喝……的。”
回应她话音的,是酒瓶脱手,从房顶跌落,砸碎在地的清脆声响。
“啊——?”郁沐曲起双腿,头颅埋在膝间,过了半晌,才慢吞吞抬头:“你怎么不喝。”
“你还好吗?”白珩倒吸一口气——这酒香醇,但后劲很足,饶是她,都不敢一口超过十分之一。
“当然。”郁沐脸色依旧冷淡,镇定,平静,毫无问题。
白珩将信将疑,等了几分钟,见郁沐没事,自己喝了两口,熟悉的口感激活味蕾,她不禁欢快地嚎叫。
郁沐眨了眨眼,望着白珩的脸,忽然有点疑惑。
奇怪,狐人是有四只耳朵的吗?
第57章
白珩坐在房脊上, 头顶明月高悬,在狐人的皮毛上洒下细腻银晖。
她打开话匣,滔滔不绝地说起以前, 说到兴奋处, 开朗的少女高举小巧玻璃瓶,透明酒液随着动作荡漾。
“……有一次在帕尔索斯星系,星槎被星环的引力紊乱带扯掉了一只引擎,是我第一次感受没有压力保护的极限失重……”
“那次很凶险, 差点以为要回不来, 幸好逃生舱坠落在一片浅海,我在内舱进水前爬了出来。”
“啊——”
“还有一次, 我在螺丝星附属的资源星上打听一件传说中博识尊留下的奇物, 却被当地猎人当成了偷渡客,派了三十四艘星际穿梭舰追我, 现在想想,还真是刺激。”
白珩仰头灌酒,豪迈地咂了一口,嚷嚷道:“啊——好想立刻就去星海巡游!”
她扔掉空酒瓶,身体往郁沐所在的方向倾斜:“郁沐, 你是罗浮人?”
郁沐怔然片刻,点头:“是……”
“有去过其他地方吗?”白珩眼睛一亮。
郁沐迟钝地摇头:“没有。”
“太好了,等你从丹鼎司退休……不行, 那太遥远了, 等明年宵岁, 我带你去曜青看看如何?”白珩是个行动派,立刻摩拳擦掌地做计划:“或者朱明,仙舟以外的星球也可以, 总之,引航的任务可以放心交给我……”
“引航,交给你?”郁沐慢吞吞地重复白珩的尾音。
白珩有些心虚地保证:“放心,有你在,我稳点开,绝不会出现坠机事故……吧?”
因为羞愧和难为情,她的耳尖一抖,郁沐的视线不出所料地被吸引。
“对了,郁沐,你家前院是不是在重建?”白珩忽然想起,“镜流说,你家受到了战斗的波及,凶手还没抓到。”
郁沐心思飘飞,蹙眉想了好一会,才嚼出这句话的味道来:“镜流,说?”
“对。”白珩点头肯定。
“凶手,没抓到?”郁沐又问。
“是。”白珩一脸担忧,“如果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还是要通报云骑才好,不能让罪魁祸首就这么逍遥法外。”
“唔。”
郁沐哼了一声,风吹过来,白珩头顶的狐耳随着风息在飘动,他不禁看过去。
好奇怪,真的是四只耳朵。
为什么呢?
见郁沐走神,白珩拍了拍他。
郁沐不疾不徐地闭上眼,“可是,修房子是云上五骁出的钱。”
他尾音轻飘,软乎,和入口的烈酒回甘后的一点清茶糯米味一样。
他少有这样的时刻。
白珩惊讶:“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热心的一面。”
郁沐瞥了她一眼。
白珩:“……”
她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不会吧?”
她下意识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小心翼翼道:“他们四个?”
“嗯。”郁沐撇了撇嘴。
“景元也干了?”白珩惊呼——他们五个里,要说谁最冷静稳重,肯定是景元。
“他最凶。”郁沐微微坐起,指着底下平坦得像被犁过的地,告状:“那儿,以前有一棵树,大树,他一个神君,给我劈没了。”
“?”白珩惊讶地仔细瞧着空地:“那地方能种树?”
“能。”郁沐用手比量:“这么——大的树冠。”
“可那里不是平地吗,难道是无水树种?”饶是白珩见多识广,也难以想象引进化外培育的无水树种需要多大的财力。
郁沐:“没,以前有水的,地下井。”
“在仙舟上打地下井?”白珩瞳孔地震,“真的不会打到引擎输送线或者能源阵列管路吗?”
“不是我打的。”郁沐小声道:“是前任屋主。”
好硬核的屋主,白珩心道。
“我以为在校场比试,轰碎半个镕钢计时台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乱来!”
“还骗我,说什么凶手逍遥法外……”
她气吼吼地握拳:“不行,我现在就去替你教训他们。”
“怎么教训?”郁沐好奇。
白珩用力挥了两拳:“当然是像这样,在头上邦邦两下。”
不愧是引弓反曲、一弦三箭的精锐飞行士,拳风刚劲有力,充满威势。
“好。”郁沐枕着手臂,眉眼眯起,像融了一汪粘稠的水:“你要为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