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它们细弱但坚韧,带着独特的清香,祈求般地绕在丹枫的手臂和大腿上,没有半分力量。
  “长出了好多。”
  丹枫睨着郁沐失神的脸,以及对方慢慢有了突兀弧度的衣摆。
  他似乎知道这叶子是什么了。
  他含住叶子,宛如细抿一片茶叶,缓缓侍/弄。
  郁沐忍不住弓起脊背,神情迷茫又恍惚。像是第一次经历这些,眼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和惊诧,眼尾染上绯红,水润的眸子慢慢呈现出金色。
  与此同时,他头顶鼓出一根指节那么大的尖角,比起本相嶙峋狰狞的枝角,它们的色泽更加鲜嫩,泛着琥珀色的浅棕,如同某种纹路清晰的理石。
  他嘴唇嗡动,气若游丝地念叨着什么,丹枫听不见,但他看的很清楚。
  郁沐在说,「丹枫。」
  丹枫目光一颤,心立刻软了下来,亲昵地低下头,只见郁沐水润的视线飘忽不定,过了几秒,他抓住丹枫的胳膊,示意对方再靠近一点。
  “怎么了?”
  丹枫轻声询问,低下头去,只见郁沐迷迷糊糊地仰起头,主动圈住他的脖子,头顶新生的枝角顶住了丹枫的龙角。
  四支色泽不同的角在彼此蹭动、摩挲,触电般的痒意同时席卷彼此的心房。
  丹枫霎时握紧了郁沐的腰。
  「喜欢。」
  郁沐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夹杂着无法忍耐的、诱人的哼声。
  丹枫深吸一口气,捧住郁沐的脸,冷清的嗓音落在郁沐唇上,语气中满是浓郁的动/情和隐忍。
  “郁沐,你知不知道,持明摩挲双角是求/爱的意思。”
  他把手指慢慢探到郁沐的唇缝,逼他再多奉献一点悦耳的音色。
  龙尊的目光变得无比危险,像在热火中翻滚的坚冰,他呢喃着,在满室云水和枝蔓的气息中道。
  “你再这样,我是要和你筑巢的……”
  持明会在深不见底的水渊中开凿洞穴,屏清海兽,作为一个绝对安全的、舒适宽敞的龙巢。
  把心仪之物拖回巢里,是他的本能,也是郁沐的。
  郁沐眨眨眼,他的理智已经离家出走好久了,但不妨碍他在听到求/爱两个字时感到充实。
  建木是不需要拥有对情感和爱意的体验的,它荣发万代,不死不灭,自在长存,但郁沐需要。
  他不管不顾地用力摩挲着头顶的枝角,压住丹枫的后颈,往自己怀里带。
  “快点。”
  郁沐一张嘴,还没说清楚,话音几乎就被丹枫吞了下去。
  对方的吻如此滚烫,从唇畔、眼尾,延伸到……他的枝角。
  丹枫叼住了他的枝角。
  郁沐的双眼倏然瞪大,角上遍布敏感的神经末梢,濡湿的触感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眼前白光一闪。
  他瘫软在桌上,水液一直扑簌簌往外滚。
  丹枫总算知道为什么郁沐喜欢舔他的龙角了。
  他垂下眼,将对方情难自已的、陷入在情/热中的姿态尽收眼底。
  郁沐很白,骨骼清瘦但结实,骨肉匀亭,皮肤细腻。如果说他的本相是苍劲古朴的巨树,枝冠嶙峋庞大可掩天地,那他的人身就是枝梢上最嫩的那片叶子,充满着人畜无害的、诱人的清香。
  这种令人震悚的割裂感如此鲜明,无时无刻不在丹枫心中缭绕。
  他见过郁沐霸道专横、令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一面,也正在见识对方万千叶片软绵绵地瘫在一处,眉眼慵懒,迷乱潮热的情态。
  简直……
  他无法形容这强烈的冲击感,他只觉浑身因超额的兴奋而战栗,这几乎令他呼吸困难。
  枝角是有力的武器、命途的相兆、伟力的彰显,也是对方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它如此威严,又如此柔软。
  丹枫深吸一口气,比起上次,这次舔舐枝角的动作带上了一丝慢条斯理,从最上头开始,一点点延伸向下,最后,他抿住了一片金灿的银杏叶,一不小心,磨破了一点点。
  金色的汁液淅淅沥沥,流进他口腔中。
  郁沐的哼声更响亮了。
  丹枫刚要道歉,一道模糊的影像忽然顺着叶脉中流出的汁水钻入,几乎瞬间,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梦魇。
  那景象如此渺远,仿佛隔着万千岁月,云海翻卷,晨瞑暮晦,视角高远,如攀苍穹,茂密的树冠在视野边缘摇曳,那目光从天际垂落,落到一望无尽的海面。
  这是……
  丹枫一怔,很快,他看见了一缕柔软的金叶生长而来,亲昵地缠住了‘他’的手指。
  不,那不是他的手指,那是……郁沐的。
  这是郁沐的记忆,又或者说,这是永生长存的、建木的一瞥,如此短暂,又万分漫长。
  他见丰饶垂化,建木生发,星槎竟天,五浊恶显,星神引弓,飞矢自天而落,树冠灰飞烟灭。
  紧接着,雨别引海掩覆建木,那道视线又飘向了高高的海面,混乱又朦胧的时光转瞬即逝,直到……
  波涌浪卷的甬道前,有人投来一瞥,他的面目在一众模糊的光影中无比清晰,有着湖绿色的龙目,凛然倨傲,不可一世。
  丹枫知道,那是他自己。
  在他注视着建木时,建木也在凝望他。
  这目光如此深沉、庄肃、专执,如同旷古平淡灰暗的时光中割开一道裂隙,鲜活灵动,充满迥异的色彩。
  “吾乃丹枫,尊号饮月君,膺责守望不死建木……”
  他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建木面前说的话。
  紧接着,他看见了景元、镜流、白珩、应星,他看见了孤坐龙台的自己,挥舞击云的自己,蹙眉议事的自己,病中休憩的自己,以及……
  再度回望建木的自己。
  “喂。”
  忽然,一道充满缱绻的呼声唤回了他的神智。
  丹枫一怔,眸中的云雾尽数散去,面前,是郁沐不算清明的、湿汗淋漓的脸。
  “……筑巢吗?”郁沐喘着气,半阖着眼,呢喃着问。
  丹枫半晌没说话。
  郁沐不解地睁开眼,却没有看清对方的神色。
  他被丹枫抱了起来,挪到了床上。
  “好。”
  丹枫道。
  第104章
  床铺的枝蔓积蓄了厚厚一层, 松软的承托起舒适的弧度。
  郁沐眯着眼,身上生长出的枝叶慵懒又颓靡地往外平铺,像是毛绒玩具里的棉花外溢, 让人没有落脚之处。
  丹枫站在床边, 脱下外套,露出精壮流畅的肩背肌肉。
  他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细长的龙尾鳞片锃亮,水色深敛, 在身后摆动。
  他跪在床上, 抓住郁沐的脚踝,俯身过去。
  窗口的阳光在榻间洒下密密的光斑, 照得他睫毛纤毫毕现。
  郁沐能看清对方颈窝里积洼的汗珠, 水滴流过胸腹,没入叶子们蜂拥推挤的地方。
  他的喉咙一阵滚动, 颈间软骨微微一滑,情/热如同水流,汩汩流淌在每一支柔软的叶脉中。
  整个树屋都在颤抖,叶子们推搡着、绞缠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它们在期待、兴奋、渴望, 为即将到来的、酣畅淋漓的事。
  郁沐朦朦胧胧的,脑子像塞了一团棉花,直到丹枫细细吻他的额角, 水意过于浓郁, 他才清醒一点。
  他歪头盯着丹枫越发深邃的眼睛, 对视几秒后,他抓住了丹枫的发梢。
  他一边卷着,一边承受对方的啄吻。
  忽然, 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下来,丹枫抬起眼皮,是叶子们封住了床,不仅如此,许多细小的枝干慢慢缠绕,从门口开始,仿佛要将这里包裹成茧。
  “郁沐,你在干什么?”
  丹枫道。
  郁沐搂着丹枫的肩,手指不安分地在对方肩背的肌肉上划动,用鼻音道:“筑巢。”
  筑巢?
  丹枫看着地面慢慢变成巢的枝干,忽然一笑,他拨弄着郁沐腰后的叶子,如愿听到对方闷哭一样的哼声。
  “郁沐,筑巢不是这个意思。”
  “……”
  郁沐不依不饶地扒着他,虽说手软脚软,但力气依旧很大。
  真是一棵固执又大力的建木。
  丹枫不得不低头,让自己的声音能更顺利地灌到郁沐耳朵里。
  “郁沐,筑巢是一个动词。”
  “我知道。”郁沐反驳他,只是说话的功夫,树屋就彻底被包裹起来。
  浓郁的云水气息掺杂着清新的枝叶味道,在两人密不可分的呼吸间流动。
  “我已经在做了,别催。”
  郁沐指尖绕出一根小小的叶子,贴在丹枫脸上,它柔软、胆怯,又不自觉地被龙目吸引,在丹枫看过去时微微蜷缩,像是在害羞。
  曾经锋利强大到可摧星折月的枝蔓在此间趴伏,嫩的一咬就出水。
  郁沐加紧了筑巢的过程,根系丛生,直到这里变得坚不可摧,他才满意地嗡动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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