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亲眼看见夏燃被束缚着往木马游客那处走,花习扑了空。
在空气中虚虚抓了两下,没有实体。
几个,终究不敌数名。
夏燃消失了,就在眼前。
皎洁的月亮高挂空中。
似乎是神降下的惩罚。
在钟声敲响的第二下,游客散去,隐入浓雾。
偌大的游乐园只有他们这几个人。
花习冲出去,跑向木马游空,跌倒又爬起再跌。
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木马游空却什么也没有看见,这里没有夏燃。
他回头,望见楚弃厄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琥珀般的眼睛里,怎么出现了悲怜。
悲夏燃,怜花习。
花习倔强用袖子狠狠抹了把眼泪,转头就往何羽桃那边走,他要找到夏燃,必须找到,在天亮之前找到他,把他的灵魂拼起来。
默默爬下柱子的何羽桃在看见花习第七次如疯了一样翻草地后,终于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花——”
“不可能!”花习被草割伤的伤口尤其多,怒极反抓起何羽桃衣领,“他一定不会死,一定不会!”
何羽桃扒拉了两下花习,没能推开,这小屁孩……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冷静一点,我们一起想办法。”他咳了几下,推了又推花习的手。
“我出生时我们就认识,他把我捡回家,他教我读书,他说过不会抛下我,他跟我拉过钩的……”花习顿了下,哽咽,“所以,他不会死。对不对……”
何羽桃没能回答,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一旁传来师灵衣的声音。
他在问花习,“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他会死。”
既然这里的游客目的只有夏燃,那夏燃就不会死。
只有一个原因能让npc这么做,那便是,需要他。
花习哑然,许久过后又突然喃喃自语。
“夏燃的灵魂会在半夜被撕碎……夏燃的灵魂会在半夜被燃尽……夏燃……”
他仿佛失去了意识,死死拧住何羽桃的衣领,不给他半点喘息的机会。
楚弃厄握住花习手腕,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瞥了眼何羽桃复而抬眼与花习对视。
他甩开花习的手,上前一步。
“去找。”
内讧是最不能解决办法的办法。
他再一次无形地揽过责任。
转身与师灵衣擦肩而过,手腕被对方轻轻抓住。
师灵衣道:“你应该学会撒谎。”
而不是永远,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楚弃厄淡淡抬眼,看清师灵衣眉眼处的那颗痣,道:“学不会。”
很多年,都学不会。
说完,师灵衣陡然收紧力道,重重握了握楚弃厄的手又猛地松开,转身往草地深处走。
他说:“好,我教你。”
语气冷凝,没了半分笑意。
身影逐渐隐入黑暗,楚弃厄跟了上去。
他们六个人在黑暗中并排而行,除了陆品前现在还不太能自主行走之外。
何羽桃背着陆品前,也看不清面前的路,他只能一只手拽住楚弃厄衣角一只手扶着陆品前。
“我……怎么了……”陆品前微弱的声音传入耳畔。
细碎响动戛然而止。
见状,何羽桃感动得都快哭了,他对陆品前说:“夏燃被抓走了,我们要去救他。”
“先放我下来……”
何羽桃弯腰蹲下把陆品前放下后改为扶,他不太清楚走在最旁边的两个人,总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气氛怪怪的。
楚弃厄一向在黑暗里的视力很好,他能看见师灵衣绷紧的下颚与抿成一条线的唇。
不开心几乎能摆在他脸上,戾气十足。
但楚弃厄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本身脸就臭再加上师灵衣刚刚说的那句话,他更不爽了。
只是这里黑,谁也看不见楚弃厄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冷。
走了大半时间的路也依旧没摆脱黑暗。
师灵衣与楚弃厄一道走,但肩膀总归会碰到,手臂或指尖也有时会因为黑暗而无可避免地相撞。
楚弃厄缩了下手,想往何羽桃那边移,但还没能付出行动就感觉到师灵衣的手强势地握住自己并挤开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不容半点挣扎。
仍旧是冷硬的表情,楚弃厄皱眉却听见师灵衣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能保证下一秒就是光明。”
一旦进入光明,此时的姿态就会被所有人看见。
怒意在胸口燃烧,楚弃厄暗自握拳。
接着,师灵衣松开了他的手,指尖划过他耳侧,停留于颈部。他单手扣住楚弃厄肩颈,另只手捏住腰侧,“不应该想着报复我,你应该想,怎么和他们交代。”
语调平常而淡然。
随之而来的是锁骨的凉与痛。
他怎么敢!
楚弃厄动弹不得,手被师灵衣死死按住,似乎能闻见血腥与一道梅花香。
再而后,颈处便多了一处麻,这种感觉令他熟悉又陌生。
慌张,他自成年后鲜少会产生的情绪。
“这就是谎言。”
不会有人探究真相,人,永远只看自己想看的。
清白者自证,污流者嫁祸。
这是把信任交付他人的后果。
何羽桃看不见路,他只能一边靠着盲人摸象般的毅力往前探一边努力去够楚弃厄的衣服。
但很可惜,两边都摸得一般。
在黑暗里视力不行,但听力好像还不错。
他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阿哥?你听见了吗?”
没人回答他。
隔了小一会儿才听见蓝简的说话声。
“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师灵衣?”
陆品前撑着身体往后摸,自己绊自己一脚摔在草地上,没来得及喊痛就听见戚茜倒吸一口凉气。
她犹豫了会儿说,“师灵衣好像没气了……”
“不……不能吧……”蓝简有点害怕,尝试迈出左脚,然后发现尝试失败。
师灵衣再怎么样,也是除了楚弃厄以外最能打的人,除非他和楚弃厄打,那有可能真的会没气。
这么一想,可能是真的在跟楚弃厄打架啊!
何羽桃急得上蹿下跳,“完了完了,按阿哥那狗脾气,驴来了都得称他一声大哥,更何况师兄也不是吃素的,他可是只狐狸啊!”
倒地不起的陆品前默默举手,“各位,先扶我一把再聊天行吗?”
现在所有人都看不清眼前,根本无法摸出路来。何羽桃试着蹲下摸,但是也只限于把手指戳到陆品前的鼻孔。
最终,大家摆烂,一屁股坐在陆品前身上,就地休息。
另一边,胸口白白挨了一拳的师灵衣单手扣住楚弃厄后脑勺,正把人抵在一处树边。
不吻唇,他吻他鼻尖。
额间相抵之时,甚至能察觉对方的呼吸。
指腹摩挲过的发带,师灵衣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风信子的印记。
几秒后,他轻声笑,问人,“学会了吗?”
谎言。
只需要做后果,不必在乎过程原委。
楚弃厄睁眼,他看见师灵衣睫毛处的颤抖,能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甚至能望见很多年前一个记不清的人问自己说的那句‘学会了吗’?
只可惜,记不清了。
也可惜,他仍旧没学会。
他只听见,听见师灵衣说,
“纵容他人的后果就是你自己承担。”
而后果,只有良心尚存的人才会承担。
所以他们崩溃无助压抑害怕。
这是教楚弃厄的第一课。
不要去信任和纵容。
因为人性,是贪婪,是永无止境的,是尸骸满天,是颠倒黑白。
发带歪了,楚弃厄伸手整理却发现他的发早已与对方的耳边的流苏夹杂混于世间,他没理人,扭头就走,走时还把衣领竖起来。
是清白者选择同流合污是污流者偏爱洁好自身。
第29章
听见脚步逐渐靠近的师灵衣, 楚弃厄看见大家都坐在陆品前身上,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他无声地看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陆品前。
一手揪一个, 把人全部拽起。
身后师灵衣走过的声音。
不知怎的,锁骨还是有些麻意。
“你俩刚刚干嘛去了?!我都听见了!”何羽桃拍身上的草,拽住楚弃厄袖子, 说:“师兄打你哪了?”
说着就要看伤口。
楚弃厄后退一步,推开何羽桃。
声音冷淡。
“没有。”
“怎么就没有?我们刚刚听得真真儿的。你俩能不能别一见面就打, 一天,就一天不打也行啊。我们可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啊。”何羽桃苦口婆心,劝了又劝。
只见楚弃厄扶着陆品前,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