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可一时间,温时熙根本没抬手。
  通话响了一声,很快被人接起。
  房间十分安静,陈家乐举着手机,见温时熙完全没有接手的打算,不解地眨巴眨巴眼。
  怎么不接?
  温时熙眼眸下垂,看着通话中的屏幕。
  几秒后,温时熙:“我没答应你,和姜权宇通电话。”
  陈家乐:“……”
  啊?
  可他都打了,而且都打通了。
  陈家乐又等了片刻,见温时熙稳坐不动,只好收回手,把手机贴到自己耳边。
  “喂,是我。嗯,醒了……”
  不多时,陈家乐挂断电话。
  他再度看向温时熙,表情很是悲愤。
  不过陈家乐倒是看出来了:“你和姜权宇关系不好?”
  温时熙一脸漫不经心:“门庭赫奕,兄弟间关系不好很正常吧?”
  陈少爷很天真:“可姜权宇看起来很关心你,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过不去的积怨啊?”
  昨天陈家乐都到家了,硬是被姜权宇一个电话又给拎了回来。
  温时熙闻言,嘴唇紧闭,没答话。
  陈少爷念念有词:“昨天在老宅,他就让我找了你很久,夜里发现是你遇到麻烦后,看起来也很吓人。”
  温时熙双眸冷淡:“那是他欠我的。”
  陈少爷:“哪有什么欠不欠啊,你是指继承人的事吗,那是姜爷爷亲自指定——”
  “趁着易感期,把好好的beta强行变成omega。”温时熙打断陈家乐的话,侧着头问道:“这也能算是可以简单过去的积怨吗?……兄弟之间?”
  安静中,点滴轻响再次清晰起来。
  陈少爷足足反应了十秒钟。
  “你说、什么?”
  姜权宇,把自己的弟弟……
  卧槽!姜!权!宇!
  阳光中,温时熙看着陈家乐精彩纷呈的脸,动了动僵硬的手腕。
  温时熙声音懒散:“有饭吗?我饿了。”
  陈家乐的心情很复杂。
  “……你想吃什么?”
  -
  点滴十分缓慢,两个小时后才结束。
  拔出针头时,医生叮嘱温时熙第二天还要继续输液,持续摄入alpha信息素安抚剂,直到发情期完全渡过为止。
  温时熙不打算住在姜权宇的套房里,给了医生自己公寓的地址。
  医生离开后,酒店经理诚惶诚恐,将温时熙“遗落”的手机送上来。
  不过他的抑制环还是没找到,如果温时熙想离开的话,只能先用抑制贴压一下。
  手机刚刚送来,只剩最后一点微弱电量,一个意料之中的电话掐着时间打入。
  温时熙靠在床头,看着来电显示,眼底划过一点灰暗。
  几秒后,他接通电话,把手机静静举到耳边。
  父亲的声音传来,与往日一般无二。
  “小熙。”
  温时熙沉默片刻,想到昨天在老宅,父亲特意叮嘱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给他那个名义上的爸爸打电话,以防刺激到姜言本就疯癫的神经。
  大伯就算再过分,也不会在没有告知温尔昀和姜言的情况下,直接把他卖给凌家。
  可温时熙昨天真的没想到,原来父亲说的“无论发生什么”,竟然会是这样的事。
  温时熙口吻不咸不淡,唤道:“父亲。”
  温尔昀十分敏锐,从温时熙的嗓音中,听出比往日更甚的疏远。
  对于这个养子,温尔昀自认毫无感情,只是保留着一点可有可无的牵连而已。
  温时熙是劣性omega,不光信息素没有任何味道,还不能生孩子。
  姜敛说会给温时熙找个好的世家联姻,手段虽然不堪了些,但他也没有必要反对。
  但现在出了事,姜敛找到他,也只能由他硬着头皮出面,打个电话过来问问。
  “昨天的事。”温尔昀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温时熙微微仰头,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坦然道。
  “我还以为,您还有最基本的廉耻,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一旁默默偷听的陈家乐彻底沉默了。
  某种意义上,陈家乐觉得温时熙这张嘴有点厉害。
  果不其然,通话那头的温尔昀受到讥讽,很快露出难看模样。
  短短几句话后,温尔昀匆匆挂断电话,只剩温时熙听着通话中传来的嘟嘟声,神情难以捉摸。
  不多时,温时熙放下手机。
  他整个人神态疏阔,看起来毫无波澜,仿佛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他仍然维持着不会动摇的清冷,就算此时孱弱,也仍然无可肖想。
  温时熙安静坐了一会,继而看向假装玩游戏机的陈家乐。
  “有车吗?”
  陈家乐抬头:“……你要回家?”
  “不。”温时熙道:“送我去个地方。”
  第8章 错音
  市中心一所高端公馆内,晚宴的准备工作正当火热。
  长期服务于各大顶尖行业豪门,专门用来举行宴会的特别公馆,将奢华与低调完美融合,坐落在经济命脉汇聚的内环区域。
  宴会厅内一角,现场演奏的小型交响乐团正在进行最后排练。
  作为宴会的背景音,众人的演奏虽然不需达到音乐厅水准,但也要满足豪门世家们鉴赏现场演奏的基本要求。
  这其中,负责钢琴间奏曲的琴手几天前发生意外,实在没办法,托到温时熙在大学时的钢琴老师,想找个人来救场。
  温时熙答应了老师,今晚来晚宴救急。
  即使出了那样的意外,他也能平静地前来,只是耳后的抑制贴黏在敏感皮肤上,使他总觉难受。
  温时熙通过接引,进入宴会厅后,发现老师也在现场。
  梁敏老师今晚作为特邀指挥,会与小型交响乐团一起合作。
  她见到温时熙,两人喜悦地打过招呼。
  不多时,温时熙独自来到今晚演奏的钢琴前。
  他坐在钢琴椅上,轻轻摘下手套,看向钢琴面板上的标识。
  施坦威。
  准备现场的喧闹,一时使人有些烦躁。
  比起所有大师的钟爱,温时熙最讨厌施坦威。
  施坦威琴声庄重沉稳,饱满明亮,几乎没有任何缺点,能无瑕呈现钢琴家的所有演奏,是当之无愧的钢琴帝王。
  可就是太完美了,在儿时的他眼中,总是很像那个高不可攀的姜权宇。
  相比起来,没人在意的温时熙,就像博兰斯勒高音区中,那根不参与发音、只参与共振的第四根弦,共鸣隐晦,仿佛不存在的小孩。
  这时,一旁的梁敏惊讶道:“小熙,你的手怎么了?”
  温时熙低头,看向指尖的红痕。
  他嫌那纱布碍事,早就给丢了,此时结痂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边缘泛着浅粉。
  温时熙:“不小心擦伤了。”
  “看起来很严重?”梁敏关心道:“弹琴的话,会疼吗?”
  温时熙捏了捏伤口,钝痛蔓延间,他面无表情摇头道:“不疼,没事。”
  随即,他指尖轻落,练习起入场结束时用于承接晚宴开始的独奏曲。
  宴会厅配备的演奏级施坦威,发声精准跃动。
  时间点滴而过,直到华灯初上时分,深秋月影自云中渐显,澄净又明亮。
  入场时间,晚宴宾客渐渐到来。
  各色名流与投资商缓缓入场,衣着正式,举手投足尽显优雅。
  交响乐团经过一个下午的排练和预演,已经可以很好配合。
  随着乐团不间断地演奏,终于迎来晚宴开始的时刻。
  所有到场来宾都已经抵达,晚宴举办方也已经完成致辞,接下来,是自由沟通的洽谈时间。
  温时熙在老师的示意下,将双手抚上黑白琴键。
  继而,重音落下。
  拉赫玛尼诺夫的g小调前奏曲,经过放慢与重新编曲,很适合这样的开场。
  快节奏的活泼进行曲,作为海港码头经济贸易畅谈的开始,最恰当不过。
  随之而来的浪漫主义中段,不断渐强渐弱的音调在指内流淌,内音部婉转又细腻,美妙得无与伦比。
  无需额外扩音,琴声透亮清晰,洒向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人群中,一道临时应邀而来的深色身影站在不远处,被热络的人群簇拥在最中央。
  男人站在众人正中,极优的alpha气场,使他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吸引力。
  七年没有归国的豪门接班人,在华盛顿纵横沉浸,一朝回国,就坐拥最高权柄,甚至仅仅一个呼吸,就能决定一家中小企业的命运。
  渐渐地,在听清琴音后,男人神情微微凝滞。
  他下意识抬手,不带一丝犹豫,强硬制止了身边人的侃侃而谈。
  安静中,姜权宇转头,看向那道坐在钢琴前的身影。
  视野里,欣长身影坐在方椅上,同样的黑色衬衫,只是换过新的,认真看,还能看出一点久折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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