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全年级检讨对影响校园安全事来说,已是微不足道的处罚了,就算沈一逸不愿意,也得安抚着去装样子。
关于检讨这事…..
沈父在女儿的两周停课反省中也没少头疼。
动手先伤人的是沈一逸,情绪一触即发的也是她。在整个事件中,女儿把他这位家长的干预能力化整为零,将他演化成了负性条件,丝毫不需要他的保护。
她是既不恐惧伤人伤己,也不怕事后担责坐牢,甚至还能风轻云淡的给自己道歉。
看起来像个未开智的原始人。
沈父观察了几天女儿,发现她身上戾气感未曾减退,冷垮着脸自如在房间里穿梭,全当他是空气。
生气!
沈父难得和女儿冷战,不做饭了,也不给她切水果。
谁知沈一逸拿着零钱跑去市场买了熟食,还把爸爸的碗筷单独收拾好,给他送进了房间里吃。
沈父叹气,“这就是我教你做人的道理。”
沈一逸低头,光速道歉,“对不起。”
不诚恳,不诚心。
甚至能在女儿脸上看出敷衍。
“你是不是…..”沈钦文想了半天,指向沈一逸身边的空白处,小心翼翼的探问,“到现在还能看见他。”
看见它。
沈一逸听到这话,瞬间蹙眉提气,她颈动脉疯狂异动,感觉有股热流冲向耳后,劣质的血腥的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父亲指尖所致的黑影正和她并肩而站,甚至它无奈地歪起了头,盯着父亲看。
怎么看不到呢?他就未曾离开过。
只是没人指向它,自己就能假装忽略掉。
沈一逸沉闷道:“看不到。”
“如果他出来了,你和爸爸说,我们就去找舒医生。”
沈钦文见女儿不肯直视自己,立刻心疼万分。可他又怕沈一逸原本没注意,反而被自己的提醒,引发人影再次出现。
他无法确认,也不敢确认。
沈父满脸焦灼,“你告诉爸爸,你伤人时经过大脑思考了吗?还是你…..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
“控制的住。”沈一逸把手背在身后,“但就是不想控制。”
“这是什么话?”沈钦文绷着脸,“什么叫不想控制?你这是伤人未遂!!”
沈一逸被爸爸念的烦躁起来,语气骤冷,“我控制了呀,如果我不控制我就捅进去了,我控制了力度没割出伤口呀!!”
….
沈父难以压制怒火,指着门外,“你今晚不要学习了,立马去写检讨,去写10种不使用暴力就能解决好这个事件的方法。”
“哦。”
沈一逸扭头走了。
沈钦文坐在床上,桌子上女儿端来的碗碟摆放整齐,饭和菜按照比例位置排列,筷子搁置在碗的正中间。
谁能救她?
沈父靠在沙发上寻思半晌,掏出手机,最终把电话打给了叫秦落的女孩。
第36章睡我的床
过淡
沈一逸站在礼堂的正中间, 手里捏着检讨稿。台下坐着教职工、同学好几百号人,每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
礼堂静寂,无人吵闹, 秦落坐在角落不敢抬头。
但沈一逸却毫无畏惧, 站在台上松惬地拍拍话筒试音, 确认自己说的每一句会被台下的人听清。
她站的笔直, 开口清冷, “各位老师同学下午好, 我今天站在这儿不是来领奖的,而是来检讨的。”
沈一逸的声音在礼堂内传出回响, 下面关系好的学霸被她逗笑了。
秦落咬着腮,稍稍抬眼扫去。
“作为一名高中生, 应该谨记校规校训, 遵守社会秩序和法律,维护校园平安,我对自己使用暴力,伤害他人的行为作出检讨,希望大家以我为耻, 引以为戒,不要随意践踏法制规则。”
沈一逸在班里不怎么爱说话, 上课也不爱回答问题,同学和她接触的都比较少, 很少听见学霸说这么多。
她冷眼紧盯手里的稿子,语气坦然,听上去不像是检讨, 而像警告。
“各位老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培养和教导, 没有履行好学生的义务,我被冲动裹挟,我冲动的想让韩城意识到失语者内心的恐惧,希望自己能够以暴制暴,但事情发生后,我反思了自己的行为,意识到割下他的舌头其实也解决不了问题……”
沈一逸抬头,将稿子藏于身后。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排除层层人影,最后落在郭瑞的身上。
“伤人是我错了,我选错了解决困难的方式,用了最快最没脑子的方式,不仅伤害了自己,也给同学们带来了不好的影响。”
“但受害者往往是说不出痛苦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做沉默者,那就没人替她们开口说话,视而不见也是附加的锁链……”
秦落听到这里仰起头。
她在一片模糊里寻找沈一逸的眼睛。
秦落想猜测她看到了什么。
她是否也跟自己一样,拥有澎湃的脏火,五味翻涌,她想把目光和沈一逸再贴近些,于是在人群中大胆挺直了腰背。
秦落甚至忘了自己这样抬头挺胸,会挡住身后的人的目光。
可她已不在乎其他,她只想在这刻看清:自己是否也有能力站在话筒前,大胆讲述这番话。
秦落想了半天后摇头。
她暂且没有资格,甚至也没有勇气。
-
沈一逸自检讨大会后,恢复了正常学校生活。
秦落开始主动和她搭话,两人之间的对话逐渐开始增多,但仅限于问题、问课外活动。
秦落懂得分寸感,私人闲话她从不多问,但沈父给她打过的电话她始终记在心里。
沈叔叔让她在学校多和沈一逸沟通,多互动,观察她的行为习惯,有没有暴力倾向。
秦落也挺好奇沈叔叔为何要这样做,把她当成了一个监视摄像头,盯着沈一逸一举一动。
秦落心里不赞同这样的行为,但她还是答应了。
沈钦文对秦落来说是个特别的父亲。
上次郭瑞在胡同被堵,如果不是沈父帮忙,可能会是另外的灾难。
更何况沈叔叔与她说话都十分客气礼貌,会倾听沈一逸的想法,会让出自由交谈的空间给她们,甚至还会每天给她塞两个橘子,以及担心她的安危。
甚至在那次结束通话时,他也表明自己这种监视是不可取的,但由于沈一逸情绪不对,他害怕她作出什么过分举动,才出此下策
秦落没有这样父亲。
她只有一个看电视会昏睡,不满意就骂人,做事拖拖拉拉,永远会甩锅的父亲,他在自己成长的失踪了十年,却在降落时没收了她所有的自由。
她羡慕沈一逸和父亲的相处模式。
但秦落更好奇沈一逸的母亲。
她猜沈一逸的母亲定是位优雅端庄的东方女性,知性、温柔、一些夸赞女人的形容词都能用在她身上。
那时秦落还不懂。
她不懂自己为何想到女人时就只能用这些词描绘,仿佛语调柔软就能抚平伤痛,袒露脆弱和柔软才能招引怜爱。所有美好幻想归载到从未见过的女人身上,顺便释放了她对沈一逸所有的想象。
明明她脑袋里有个虚构的人物。
在那里,人人都充满火焰,需要跳入汹涌才能扑灭,她们浑身都是刺条与棱角,和美好二字大相径庭。
但她不敢表达。
她也找不到同类者表达。
秦落约了两次沈一逸中午吃饭,沈一逸都表示了拒绝。
拒绝原因也很直接,沈一逸觉得吃饭就是咀嚼和吞咽而已,并不需要陪伴,更关键的是她嫌秦落动作太慢,会耽误她很多时间。
刘佳听说以后特别恼火,等沈一逸走远了问秦落:“她拽个屁啊她。”
秦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念叨,“你要是考全市前几,恐怕要比她还拽。”
刘佳也忘了秦落是怎么和沈一逸看对眼的,在她印象里,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总扑朔迷离,看起来关系遥远,但却总有眼神上的对视。
而且秦落身上偶尔还会总沾到沈一逸的味道。
那种淡柔、清新的味道。
她确定那是沈一逸的味道,不是普通的洗衣粉味,而是夹杂着商场里卖的柔顺剂。那味道很香,就算跑完步满头是汗也能闻见。
或许是中秋?
刘佳想那个中秋是为数不多秦落没和她一起看烟花,而且在那个中秋过完后,秦落配上了难看的眼镜,还染上了那股扑鼻的味道。
-
秦落没想到她能被沈钦文带回家。
当时她后肩都是血,饭也没吃几口,头发凌乱的像沿街乞丐,大晚上眯着眼睛来确认眼前的男人为何在中秋节来社区卫生室,却没想到是被沈父意外碰到。
沈钦文看秦落咬唇,语气也着急,“你….你伤到哪了?”
“就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