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杀死敌人
  杀死敌人
  温绒坚定这个信念,余光又见一抹蓝光——正前方,军队里一个人的右手摸向腰上手枪。
  千钧一发间,他回头看向周总统。
  冲上去,一米距离而已,却如何都跑不完。
  距离仍然在不断拉长,温绒甚至看见周总统脸上缓慢出现的惊讶。
  嘭——
  一声响,沉重的东西撞到温绒的眼镜。
  咔。
  眼镜摔下,温绒身体一重,被拽着跪到地上。
  失去眼镜,眼前一片模糊,但周总统身后的蓝光是清晰的,那么近,就是守在门边的军人。
  嘭——
  又是一声绝望的响,温绒被巨力向后一推,倒在地上。
  枪,好厉害的武器。
  隔着周总统都能感受到这样重锤似的力量,要是直接打在身上,一定会痛死过去。
  周总统现在肯定很痛。
  温绒被抓紧了,巨大的力气好像一条绳子,周总统在死亡的边界用力抓紧,生怕跌进去。
  可是温绒再次回到无法控制身体的状态,叫不出声,帮不了忙。
  时间每一秒都变得极长,温绒缓慢感受到手臂上的力量越来越轻。
  好像将死之人的释然,从不甘心死去,到接受。
  “外面的世界很好。”
  “但……”
  “也要记得回福利院看看。”
  第97章
  手术室外, 一切静得可怕。
  温绒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把周总统抬上的救护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
  一切好像幻影,走马观花从从眼前略过。
  砰——
  温绒浑身一抖, 窝囊地缩到地上,团成一团。
  “你怎么了。”
  谁拉了他。
  温绒抖着舌头,张嘴,好几下才勉强发出声音,“有枪。”
  “不是枪。是东西掉在地上了,你看,碗掉在地上了。”
  温绒望过去, 看见一只碗倾斜地倒在地上,几团饭落在旁边。
  好像……是别人给他吃的。
  温绒记不清了。
  脑子一点都用不了。
  黑暗的走廊寂静无声,他眼睛发酸, 猛一下哭出声。
  “死的是我爸,你哭这么伤心干什么。”
  温绒无端地生气,“有人死在你面前你不会哭吗?他、他刚刚还让我别怕……”
  “是么, 他心态还挺好。”
  温绒语塞,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外套给我。”
  “……”
  周谢又一次重复:“把外套给我。”
  “……”
  “你外套上有我爸的血。”
  温绒像被触发机关的机器人, 瞬间起身脱掉外套递给周谢。
  周谢定了两秒,收下外套。
  温绒在低落的情绪中不禁疑惑,周谢为什么如此镇定,直到手无意间碰到一块冰, 颤抖地,以为他的手是外套,很用力抓紧。
  温绒终于明白,周谢只是在强装镇定。
  “前年我爸去签什么条约,脖子上被假装记者的群众刺了一刀, 差点死了。”
  语毕,周谢扯了扯嘴角,“幸好他命大,没死成,还想着买鱼竿去钓鱼。”
  “……”
  “这次他活不了了,医生只能拖延三个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半,要是一个半小时后时野还不能找到关系把莱昂从天上弄下来,那莱昂很可能再也下不来了。”
  温绒原本沉浸在周文栋去世的事情上,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注意力迅速回笼,眼睛蓦然瞪大,“为什么?”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有得到原因也没力气追问,温绒顺着问:“我能做什么。”
  “谁知道你能做什么。”
  周谢深吸一口气,没再说话。
  浅浅呼吸几下,他突然勾背,双手抱紧自己刚脱下的外套,喉咙里冒出痛苦的嘶吼。
  温绒沉默地望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周谢现在跟他一样了,没有爸妈。
  那种绝望的感觉,他感同身受。
  -
  一个半小时,漫长到足以开车在1区转两轮。
  阳光照进车里时,时野抬手挡了下眼睛,胸口压着东西,艰难吩咐司机:“回一趟医院。”
  司机前方掉头。
  “等一下——前面停车。”
  时野路边下车,到酒店里打包两份吃的出来,才回医院。
  周谢跟温绒还等在手术室门口,周总统在里面假装活着。
  时野看得出温绒的疲惫,但那双眼睛静静望着地板,没有睡下去。
  时野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一下肩膀,“困了吗?”
  温绒迟钝抬头,眼睛周边一圈红,鼻子也红,看见他,嘴巴扁扁,眼泪吧嗒吧嗒掉。
  时野给他擦掉眼泪,“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庄园睡觉。”
  温绒急切摇头,问:“学长怎么样。”
  “……”时野说:“他没事,你别担心。”
  “你别骗我。”
  “……”
  时野想,温绒为什么不信自己呢?
  但,温绒是对的。
  莱昂家一直都坚定站队周谢父亲,现在周谢父亲死了,王斯辰不可能放过这个拿捏莱昂家的好机会。
  等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上位,甚至已经传出王斯辰今晚要在王家悄悄举行庆功宴的消息。
  周谢父亲才刚死。
  时野回忆起自己亲妈还没死时就让媒体到处宣传真爱的狗男女,心脏一阵绞痛。
  他蹲下来,忍不住靠到温绒膝盖上寻求一点安慰,“现在没有人敢立马启动程序把莱昂弄下来。”
  “那……学长下不来了吗?”
  “我再想想办法。”
  时野看向周谢,“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周谢冷笑,“校长不想做得太难看,只是叫我毕业前跟林竞航交接好工作。”
  意思是,林竞航要顶替周谢学生会会长的位置。
  温绒不解,“只是更换总统,连学校都影响得到吗?”
  “因为这个总统是王斯辰。他等很久了,一直都想把联邦上上下下都换成他的人。”
  “……”
  为了让莱昂学长成功下来,周谢又麻烦医生拖了两小时。
  然而即使再努力,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到身上时,温绒只觉得寒冷,像一道催命符,催着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生把周总统的尸体推出来。
  一如时野当时对死亡的形容,一切都好不真实,有种周总统没死的幻觉萦绕在脑子里。
  怎么就死了呢,明明下跟我说完话。
  思绪混乱时,周谢叹了口气,“我要对外公布我父亲的死讯了,接下来我跟时野都会非常忙,你……”
  这个你,说的是温绒。
  周谢无奈看向时野,“时野,找私人飞机送他回学校。”
  温绒下意识拒绝:“我不回去。”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在1区没权没势,又是唯一一个在我爸身边的外人,到时候光是记者都会烦死你,更不要说其他议员。”
  “你爸只是让我回福利院看看。”
  “没有人相信我爸只是让你回福利院看看,他们会努力让你嘴里吐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时野也说:“周谢说得对,你现在身份特殊,回学校还能安全点。”
  温绒深思后,确认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于是点头答应。
  时野安排得极快,几乎只是有一次平复心绪的十几分钟,就有车停在医院门口,等着送温绒去机场——另一个机场。
  大门戒备森严,两边排布着装甲坦克,穿着军装的士兵在路上行走,温绒猜都不用猜时野为自己安排了什么,更是压下了隐隐想要回头的想法。
  然而想到周谢要对外公布周总统的死讯,还是在下车时忍不住打开手机。
  手机一打开,80%的程序都变成黑白色。弹出的消息也是黑白的,所有人都在为周文栋总统送别。
  温绒感受到一丝安慰,好像痛苦被分担了一些。
  然而下一秒,手机弹出新闻:
  《谋杀周总统的三人已被军方控制》
  一个恐怖的念头随着文字窜上温绒的天灵盖,他猛一下摔到地上,意识到比周总统死去更恐怖的事情——昨天死的不仅是周总统。
  有廊桥上那些葬身火海的警卫,有被操控着摸枪的保镖、两个军人,还有机场排查人员……
  每个人,都很无辜。
  啪嗒
  他的手机因为惊吓甩在地上。
  温绒喘出一口粗气,几乎是爬着去摸到的手机,着急到以跪着的姿态找到林竞航的联系方式,迅速拨打过去。
  一、二、三,对方挂断。
  温绒不死心,打第二次。
  他下定决心,要是不接,他现在回去,去林竞航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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