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那是别的事。”胡徵领教过老婆的厉害,“我提这事儿, 她会觉得我阻止她关心你, 接着会上升到高层面,我势单力薄比不过。”
陆茂予缄默,他也吃过关钿辩论术, 胡徵没说谎,说百遍不如关钿亲自看一眼。
“好吧,她想来就来吧。”
胡徵心想,你不让她来,她能听你的?
一老一少干瞪眼片刻,双双转开视线。
公事私事齐齐说完,两人分道扬镳。
陆茂予回过办公室,或许薄毯上留有他的味道,这会儿谢灵音睡得很安宁,脸颊泛着健康淡粉,十几个小时奔波,狠狠累到了。
他记着医嘱,看u盘时候没再抽烟,随手捞了支笔转,这次让南嫣搬来笔电,打开桐乡地图,开始梳理监控失效区域。
报一个地名,灰掉小片视野。
十多个地名连成线,一条贴着南郊去往市中心自由出行道路出现了,路线边缘搭着蓝色雅庭,能解释当时凶手杀完人原地消失的真相。
灰掉区域好似蜿蜒长龙,南嫣轻抽口气:“这么看,有问题的何止钱汇那条街道。”
审讯过程中钱汇没提过同为街道书记的他人,最后愿意上缴这份名单,大抵内心抱着投名状的想法,碍于陆茂予的铁面无私,没好意思说。
“嗯,案子结束,一起移交纪检,现在先请有关部门帮个忙,恢复各个蒙着遮羞布的探头。”
有些上了贼船的书记比钱汇圆滑,哪怕邓元思没给够钱,也做了段长期循环播放视频放上去,避免一查露底,自己牢底坐穿。
可见坐在那个位置上,想捞油水的脑子还不同。
南嫣:“结合这条线,那他们的落脚点就在这一片。”
陆茂予视线微顿:“庙堂小区。”
“这是个老小区,随便进出,监管不严。”南嫣说。
陆茂予想讨论的不是小区情况:“之前童鹏也在这买房,在他死后,我和孟哥去过一趟。”
去的时候有人提前登门拜访,老狗又几乎贴着他们离开给童奶奶打了电话。
他怀疑过对方留人监视,现在看来,童鹏让奶奶住进去也许另有隐情。
南嫣思忖:“有没有可能是巧合?这地方便宜,对收入一般的人很友好。离城隍庙近,吃喝省心。”
陆茂予:“童鹏应该清楚对于失明的人来说周围人口流动大不是好事。看不见东西,天生比正常人脆弱,她还是独居,要多注意居住环境。”
“他能放心让奶奶住在那,有人答应给他托底……”南嫣说到这皱起眉,“不对,他真认识老狗,怎么会死了。”
陆茂予暂时解释不了,这里面情况似乎比目前推测得要复杂,他说:“先想办法联系庙堂小区物业,找出具体位置。”
南嫣端着笔电去忙了。
前脚刚走,后脚叶阔捧着平板快步过来,事太急,额头都是汗,找到陆茂予那刻,叶阔眼睛亮了亮。
“陆队,黎巧给答复了。”
陆茂予招手让叶阔过来坐。
“她说了什么?”
“任苍确实提过要将尤红和孩子送往漂亮国,她离职前三个月在帮忙筛选学校和住房,就快协商好的时候,任苍又让她把这事儿放下了。接着没过多久,她和男朋友结婚,顺利离开。”
“黎巧还说她当时巴不得和任苍保持纯洁上下级关系,所以对这件不了了之留学事件问也没问。毕竟职场,少问少错。”
凡事有过隐瞒,就会埋下猜忌的种子。
黎巧人在国外,对笔录认真程度完全取决于她个人态度,孰真孰假,需要证据。
陆茂予看着邮件:“问她最近有没有回国的打算。”
叶阔当即敲了封邮件。
“陆队,孟哥他们应该能顺利抓到任苍吧?”
室内灯火通明,看不起真切黑夜白天,那道光透过玻璃窗隐隐散向无边黑夜。
陆茂予凝视着那片浓墨似的夜:“嗯,不管黑夜多长,黎明总会到来。”
跨越大半个画廊区,临山依景修建的山月庄园迎来难得的热闹。
警车亮灯鸣笛一路风驰电掣闯进任苍家,惊起一室深眠的人。
任苍心里装着事没睡,从书房里出来时和拢着睡裙开卧室门的姚欣碰上了,夫妻两无言数秒。
姚欣语气很差:“来找你的。”
任苍因这句话脸一下子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姚欣冷眼,“你能理解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任苍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这几年忍耐够多了,平时她和夏彦青勾勾搭搭给他戴绿帽,看在钱的份上能忍就忍了。
现在大厦将倾,一条绳上蚂蚱能逃到哪里去?
任苍不想忍了,怒火蹭冒上来,对着姚欣高仰娇嫩的脸就是一巴掌。
“我看你红杏出墙弄丢了脑子,忘记谁让你成为今天的任太太。”
姚欣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声音发颤:“你、你打我?”
任苍冷笑:“你得庆幸任兼轩争气,否则,呵。”
姚欣眼神也冷下来:“否则你一辈子还是只有轩轩这个孩子。任苍,卞政活着的时候要叫卞成和爸爸,死了更不可能叫给你听。”
任苍眼珠子一瞪,这句话活生生刺到逆鳞里,薄刃又快又利,疼痛止不住,他控制不住扬起手。
姚欣怒气冲冲将脸往他面前怼,高声叫道:“打,你打啊,今天你不打死我,总有一天你要跪在我面前边说你错了边自扇巴掌!”
任苍气得不轻,那巴掌眼看就要落在姚欣保养似二八少女的脸上时客厅涌进来一批人,仅是眨眼时间,他们迅速冲上二楼,在任苍和姚欣眼前抛出那张逮捕令。
“任苍,你被捕了。”
姚欣笑出声,在任苍怒视之中,她笑弯了腰,眼角隐有泪花:“任苍,你也有今天。”
银镯铐在任苍手腕,连句话都没让人说,直接带走。
孟千昼转头看神清气爽的姚欣,他亮出另一副银镯:“任太太,作为直系家属,你需要配合回去再做调查。”
姚欣笑不出来了,她结婚后日子蒸蒸日上,戴过各式各样首饰,唯独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铐。
她不想戴,仿佛戴了就是给将近完美的人生戳上污点,她的视线从银镯转到孟千昼脸上。
“警官,如果我万分配合,能不能别给我这个?”
孟千昼温和一笑:“能是能,这要看任太太口中万分配合是什么程度。”
姚欣将耳边碎发别到耳际,低头抬眸微微笑道:“我会满足警官所有想要程度。”
孟千昼笑不达眼底:“好啊,那任太太请吧,希望在任苍相关的事上能履行你的承诺。”
姚欣笑容微滞,原来他们说得配合不是同一个东西,可现在他答应了,似乎无法毁约。
姚欣咬了咬牙,有些事不能说,说了任苍要完。
任苍坐牢,□□超市未必能保得住,那本该属于她儿子的荣华富贵成了飞走的鸭子,这怎么能行?
她努力这么久,不止想做阔太太。
“任太太,我提醒一句,办案期间执法人员行为交谈会被逐帧记录下来。”孟千昼说。
姚欣下意识在他身上扫一圈,果然在胸前口袋看见执法记录仪,她脸唰的白了。
这时候留给她的选择似乎不多了。
家里闹出动静太大,惊醒睡在三楼的任兼轩,临近十七岁的少年模样俊俏,身姿挺拔,他垂眸看着二楼闹剧,姚欣随孟千昼刚走两步,他喊了声:“妈。”
声音不算大,却很平稳清亮,有着区别于同龄人的成熟。
姚欣猛地扭头,眼神慌乱一瞬,很快镇定下来,她勉强露出个笑容:“嗯,爸爸和妈妈去去就来,你回去睡觉,明早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任兼轩看向孟千昼,得到个礼貌随和笑容,他很谦逊低了下头,继续面朝姚欣:“没关系,你们有事先忙,我会照顾好自己。”
姚欣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好,实在不行给爷爷打电话,他那边快结束了。”
“嗯,我知道了。”
任兼轩表现很沉稳,明明认出来孟千昼等人身份,为了让姚欣放心,甘愿陪着演戏。
也正因此,刚转身姚欣眼泪再也止不住,她捂着嘴巴没让哭声传出来,背对着任兼轩,最后一声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