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
“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好端端地剃头发干什么???”
见裴知聿一脸惊诧,像白日撞鬼一样看着自己,林染却很淡定。
“女孩子就一定要是长发飘飘么?谁规定的。”
“……就算这样你也没必要剃光头吧。”裴知聿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该不会是被情所伤了吧?小姑娘,听哥一句劝,为了个男人伤害自己可不值得啊。”
听见裴知聿的话,林染皱眉。
“你整天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这种低级生理需求还能装点别的么?还有听你什么劝,学习你的《海王撩妹手册》么?”
裴知聿:“……”
迟野问:“是为了陪一诺么?”
“是,但也不完全。”
对着门口的全身镜盘好假发,林染转过身。
“我其实很早的时候就有想剃光头养头发的想法了,甚至哪怕发质没变好我也乐意,冬天洗头发麻烦死了。而且剃了头发我还能一天换一顶假发,只要我想,我一周可以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来一遍,我的头发我做主,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而且我觉得人生嘛,就是体验,别说女孩子,很多男生可能一辈子也都没有过我这样的体验。”林染说着瞥裴知聿一眼,“——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也都把自己的发型看得比命还宝贵。”
“……我就算剃了光头,也还是帅哥一枚好吗?”裴知聿嘴硬。
“喏。”
林染没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拔掉上面的皮套。
“剪吧。”
“……”
“你……你怎么还随身带剪刀?”
“防身啊。”
林染轻描淡写,见对方被吓得直咽口水,旋即收回了剪刀,把它又重新往怀里一揣,轻笑一声潇洒转身。
“怂就多练。”
“医生,您刚刚说我丈夫得的是什么病?”
“克雅氏病。”怕女人不理解,裴知聿换了个说法,“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疯牛病。”
“啊?”
听见裴知聿的话,季翠更加疑惑。
“大夫……我们家只有鸡鸭和羊没有牛啊?”
“虽然说食用被朊病毒感染的家畜是一种感染源,但一般来说在国内接触到这种病毒的概率很小,大多患者还是遗传因素导致的,所以我建议您有时间的话也带孩子们做下相关的基因检测。”
“啊……好的。”
季翠言听计从地点点头,却依旧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那个医生……孩子他爸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们接下来需要住院吗……我们家的钱之前在地级市看病住院的时候就已经花了七七八八……”
“费用的问题您不用太担心,现在筹款平台很发达,院里有时候也会组织捐款。”
收敛神情,裴知聿正色。
“只是大娘,您丈夫的病确实不太好治。”裴知聿顿了顿,“……您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季翠闻言一怔,饱经沧桑的脸颊上仍是疑惑。
“您是说什么准备?”
见裴知聿抿着嘴唇说不下去,迟野上前。
“您丈夫得的克雅氏病是一种朊蛋白病,是朊蛋白特殊病原体感染中枢神经系统所致,其特征性改变是脑组织的海绵状变性。”
“目前全球范围内尚没有有效治疗的办法,大多采用支持疗法,并且给予泼尼松、丙球蛋白还有氯.硝.西.泮等治疗癫痫的精神类药物缓解患者痛苦,绝大多数患者在发病一年内死亡,尚没有长期存活的病例。”
把闻言瘫软在地的女人扶到一旁的座椅上,看林染坐在一旁安慰着女人,裴知聿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叹了口气。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唉……”
“诶——”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裴知聿猛一拍手,“我记得是不是《柳叶刀》上好像有篇研究说过,朊蛋白单克隆抗体能用于治疗克雅氏病?”
迟野:“prn100。”
“对!应该就是你说的这个。”对于迟野的专业能力,裴知聿就从来没怀疑过。
“那项实验的结果是,一名患者退出,三名患者在治疗过程中死亡,两名患者由于药品耗尽停止治疗。并且在统计学上并没有显示出接受治疗的患者比历史对照组的mrc朊病毒疾病评级量表评分下降,在较长时间内停止或在一或多名病患中逆转。虽然其在阻断prpc和突触毒性淀粉样β组件间的相互作用上有所作用,也相对延长了部分实验者的生存期,并具有预防遗传性朊病毒病患者发病的潜力,但仍然缺乏足够明确的临床疗效证据。”
听了迟野的话,裴知聿刚燃起的希望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不过也不用灰心,我回国的时候就听业界的前辈说过,国内也有进行类似实验的想法,以抗疟药物和抗精神病药物为治疗手段。我这几天也再联系一下还在美国的前辈,询问一下有没有新药或者新的治疗方法。”
“……嗯,你说得对,与其感慨命运不公,不如再多想想办法。”
裴知聿应声。
“我今天晚上也回去问下我爸妈,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
*
六点下班,迟野在用钥匙开公寓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忘记买菜了,自从答应了跟裴知聿一块去做实验,再连带上上晚班,他上周除去睡觉,几乎没剩下什么休息时间。
迟野走进室内,换完拖鞋,他正在想今晚是又随便下几根面条,还是干脆直接叫外卖的时候,却发现餐桌上竟已摆上了一荤两素三个菜,甚至客厅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迟野正愣怔着,便见游鸣又从厨房端了碗莲藕排骨汤出来。
被对方看了一眼,迟野没再像上次一样呆站在原地,而是很默契地进厨房盛饭拿碗筷。
二人心照不宣地吃着晚饭,在饭快要吃完的时候,迟野开口:
“……你其实不用这么做。”
“房租。”
见迟野疑惑地看向自己,游鸣淡淡。
“你没找我要房租。”
迟野抿了下嘴唇:“……不用。”
“但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游鸣抬头,注视着迟野。
“尤其是你。”
“一诺一疗结束了,二疗至少需要隔一周,骨抑期你不接她回家么?”
“我有钱。”
“……”
见迟野略微皱了下眉,游鸣勾了勾嘴角。
“你是不是想说我浪费医疗资源?”
迟野撇开视线。
“我无权干涉你的家事。”
“是么?”
吃完最后一口饭,游鸣放下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含着笑。
“你既然知道还留我一个有妇之夫在你公寓——孤男寡男的,你真不怕发生点什么?迟大夫,我是不是该说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
迟野没说话,只是伸手继续夹菜,衣袖随着动作微动,露出手腕下一道棕色的瘢痕。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在精卫住过院的游鸣对这实在太过熟悉,迟野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被对方强行一把抓住了手腕。
在看清迟野手腕上那道即便时至今日依旧狰狞可怖的伤疤后,游鸣脸色阴沉。
“……怎么回事。”
“爬山的时候不小心受伤。”
“擦伤能这么整齐。”游鸣加重了语气。
“自己割的?”
“……”
迟野依旧沉默。
面对迟野的默认,游鸣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手上的力气像被瞬间抽干了一般。
迟野抽回自己夹着菜的右手。
沉默许久后,游鸣才抬头注视着迟野的眼睛。
“……为什么?”
——像他这样劣等基因延续的生物遇到挫折会一蹶不振,但像迟野这样的神仙也会么?神仙应该是全知全能无喜无悲的,不会为凡人落下一滴泪水,哪怕有成群结队的信徒死在他的脚边都不会多垂青一眼。
在去美国的前两年,因为迟晨希的缘故,迟野不敢忤逆夏长霞,他全天24小时都有保镖监视,没有夏长霞的允许,他哪也去不了,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私人通讯设备,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底。并且迟野除了上学之外,每天还要陪对方参加大小晚宴,在豪门和一众富商名流间斡旋周转。
迟野从来不会否认夏长霞的能力和手段,美貌、智慧、情商、野心、眼光、魄力……她一向清楚自己的特长,并将自己的每一项优势都运用到极致。
一向习惯掌控一切的迟野平生第一次感到了无力,所以在小希下葬的当晚,他便在房间内拿着偷藏起来的水果刀割腕。
虽然他无力反抗夏长霞,但至少他还能支配自己的身体。
那天夜里是迟野第一次看见夏长霞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如此慌张的一面。
与平日里打扮得光鲜亮丽一丝不苟的优雅知性贵妇人的形象不同,那天夜里在得知迟野割腕后,刚卸完妆的夏长霞没有化妆,没有梳头,甚至只是睡衣套了件外套,便披头散发穿着拖鞋地跟着他一块冲上了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