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科技发展和世界各地平权法的推出也让社会透明度越来越高。诱进型omega毕竟罕见稀少,绝大多数人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他们,只在书本、传说和政府无意间披露的密件中,窥见一星半点。
  云行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他这样的omega,但他知道,其他同类肯定也像他一样,隐藏在某些角落里小心谨慎守护着自己的秘密,而不会因为社会环境的开化就放松警惕。
  用信息素考验人性,和用金钱考验赌徒一样不可靠。
  夏颜摩挲着自己腕上的红绳,爱怜地看着云行。
  “泛泛,你长大了,很优秀,很耀眼。”
  夏颜缓缓开口,有些话她早就想说,但两人都陷在宋家这个泥潭里,让她曾经一度绝望。可云行自从进了军校,渐渐和之前不一样了,他变得强大、独立,不再需要夏颜委曲求全得来的短暂庇佑,如今反而成了母亲的依靠和臂膀。
  “你将来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喜欢到为了他能付出一切,”夏颜叹口气,有很多的担忧写在脸上,“但是不可以。”
  “如果你是一个普通omega,你可以试错,可以分手、离婚甚至闹成仇家,这些都无所谓。但你是诱进型omega,就绝不能有这种变数。”
  云行扶着轮椅把手,眼睫微垂,认真听母亲讲话。
  “人心最可怕,泛泛,不要轻易爱上别人,任何一个alpha,都可能在不爱你的时候,将你置于死地。即便他爱你,也不能保证他不会拿你来换利益。”
  “妈,我明白。”
  其实母亲就算不说,云行也十分清楚。他不止一次搜寻过关于诱进型omega的资料,从只言片语中窥见过他们被利用、被伤害甚至被买卖的悲惨结局。
  几乎不得善终。
  说完他突然笑了笑:“你和爸爸是例外。”
  夏颜默了半晌,再开口语带哽咽:“你爸爸他真的很好,跟他在一起,我从没后悔过,即便如今落到这般境地,也因为爱过他,我这辈子没遗憾了。”
  有眼泪滚下来,夏颜抬手擦一把脸颊,那段已看出岁月磨损痕迹的红绳在云行视线中闪过。
  那是父亲送母亲的,从云行记事起,就戴在夏颜腕上。
  云行的脑海里,还有父亲将他举起或抱在怀里的隐约记忆。父亲总是爽朗地笑,掌心带着粗糙的薄茧,划过他的脸蛋,很轻柔,很暖。
  那段幸福记忆停在6岁。有一天,父亲像往常一样出门工作,再没回来。
  后来他只记得母亲总是哭,甚至想过自杀,再后来他跟母亲一起被带到一所大房子里,母亲再次结了婚,新丈夫是新联盟国位高权重的宋舜和。
  作为宋舜和的再婚对象,夏颜母子在宋家的生活,在外人眼中大约是飞上枝头、富贵尊荣、琴瑟和鸣这类的评论。
  但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藏着深不见底的吃人怪兽。
  夏颜并不是自愿嫁给宋舜和的。不知何故,宋舜和知道了夏颜是诱进型omega的秘密,他在云仲让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几次三番的探访中,刻意营造出爱意,但夏颜不为所动。
  然而一个手无寸铁还带着6岁幼子的omega跟军委会委员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宋舜和是用了些手段的,最终逼得夏颜同意结婚。
  两人后,仅仅过了三年,宋舜和由原本的s级alpha进阶为2s。
  他对外公布的原因是腺体一直处于病变状态,自己原本就是2s,因为腺体病导致对外呈现的等级是s,如今病好了,自然恢复了,他甚至出具了完整的医学科研报告,用以应对军委会对他信息素的重新核定。
  宋舜和很是兴奋了一阵子,但人的贪欲无止境。
  2s之上还有3s。
  他表面上和夏颜维持着恩爱夫妻人设,实则只把夏颜当做进阶的工具,频繁标记和暗无天日的生活让夏颜身体和精神日趋衰落。
  但几年过去,任宋舜和再怎么折腾,他都没能如愿再次进阶成为3s。
  最后宋舜和不得不放弃,但他随后把目光放到了云行身上。
  他刚把夏颜接来宋家的时候,为了安抚住夏颜,各种手段都用过,其中最有效的办法是用云行来拿捏夏颜,威胁她若是反抗就拿云行开刀,若听话就保云行一辈子衣食无忧前途坦荡。
  夏颜为了儿子一次次屈服,在宋家的严密监视和宋舜和令人发指的独占欲下艰难生存,期望用隐忍能换来云行暂时平安。
  那时候云行还小,宋舜和并没怎么在意,只要夏颜听话,宋家不至于亏待一个小孩子,因此云行在衣食住行、教育医疗等方面都和宋明之是一样的。
  云行和母亲同是诱进型信息素的秘密,宋舜和一早便知道。但那时候云行尚未分化,只是检测数据显示将来分化概率极大,是以宋舜和并未将一个小孩放在心上,只专注于夏颜一人。
  那段日子,云行在宋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比他大6岁的宋明之常常带着他玩,他曾有很长一段童年时光是十分依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的。
  但渐渐地,这份微妙的平静变了味道。
  当宋舜和意识到自己无论再怎样标记夏颜,都不可能再次实现进阶之后,便将希望放到了儿子宋明之身上。
  宋明之20岁时信息素已经达到2s,这在新联盟国已是十分罕见,但宋舜和依然不满足。他深信,如果儿子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诱进型omega,那么信息素数值一定能提至人人望尘莫及的3s。
  而云行,无疑是送给宋明之最好的礼物。
  第6章
  四月的新和山比市内要低三四度,漫山流苏树盛开,将天空染成白色,和赤色晚霞融成一幅淡妆浓抹的油画。
  出租车只能停在山脚下,云行下车,穿过一道铁制大门,沿着山路往上走。不远处的哨所露台上,值守安保远远冲他打了一个通行手势。
  宋宅位于半山腰,云行走了半个小时,才看到藏在一片山林后面的宋宅大门。他验了指纹和虹膜,从侧门悄然进入,又绕过层层叠叠的花园和庭院,到达后面的一座小型独栋副楼。
  分化之后,他就和夏颜搬到副楼住了,这里清净一些,也是夏颜为他争取到的仅有的一点安全屏障。后来夏颜被送到疗养院,这里就只剩下他。
  房间还是一个月前他集训离开前的样子,陈设简单,装饰冷清,和宋宅里任何一间客房没区别。
  云行将背包扔在床脚,洗完澡换好衣服,佣人来敲门,问他晚餐是否要送到房间来吃。
  他说:“好。”
  佣人离开没几分钟,房间里电话响了,管家有些制式的声音传来:“云少爷,大少爷回来了,让您过来用餐。”
  云行握着听筒沉默两秒,又说:“好。”
  主楼餐厅里灯火通明,云行进来的时候,宋明之已经坐在餐桌旁。
  他正在接电话,神态放松,唇角微微笑着,深灰色西装马甲下是蓝色衬衣和同色系领带,身上有很淡的烟酒味道,像是从某个商务场合刚下来。
  宋明之面容沉静,笑容和煦,经营宋家这些年,从他身上已经难以看出曾在军队服役并官至大校的影子。
  云行站着没动,等宋明之挂了电话,抬头望过来,他才拉开椅子,在对面坐下。
  隔着宽阔的餐桌和菜肴,宋明之视线落在云行脸上。
  简单的长袖t恤配上一张干净至极的脸,头发半干,微垂的眼睫下没有一丝不适和慌乱。
  又进步了。宋明之想。
  可就是这样一张镇静的脸,想要撕碎,弄脏,让它呈现出各种表情,痛苦的、愤怒的、可怜的,总之不应该是现在这幅样子。
  宋明之手指叩着桌面,发出很轻的笃笃两声。
  “洗过了?”
  佣人们早已回避,餐厅里很安静,甚至整座宅子都是安静的,宋明之不算低的声音在餐厅里回荡,上一秒儒雅蕴藉的贵公子下一秒便露出残酷险恶本性。
  说出的话如恶魔敲击房门。
  云行呼吸紧了紧,知道逃不过,仍算平静地答:“嗯。”
  宋明之盯着他的眼睛,又问:“饿不饿?”
  云行顿了两秒,选了一个比较谨慎的答案:“还好。”
  “那就是不饿了。”
  宋明之淡声说着,慢条斯理站起来,绕过餐桌,站到云行身侧,拿起餐桌上一块热毛巾,擦擦手,扔下,垂眼看着云行的发顶和微微僵住的肩膀。
  像是兽类遽然而起的猎捕,宋明之抓住云行肩膀,将他猛地提起来。
  餐椅摩擦地面刺啦声、餐具落地声同时响起,云行脸朝下被按在餐桌上,桌面冰凉的刺感传进大脑,云行死死咬着牙,不发一声。
  宋明之对他的温顺并不满意,他愈发粗暴,抬手将贴在云行后颈上的胶布撕了,毫无遮拦的肌肤上便露出一块淡粉色的圆形凸起。
  而后俯下身,狠狠咬下去。
  犬齿刺破柔软的腺体表层,姜百合清新的甜香汹涌而出,盖过了窗外涌入的盛开的杜鹃花香味,让人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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