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原先虽然也常在一起训练、上课和吃饭,但没现在这样,江遂几乎寸步不离。
上课吃饭是必然要在一起的,晚上出门拿个快递,也跟着。训练期间他去卫生间,江遂都会杵在门口等他。
有一次去仓库还设备,他出来得晚了一点,江遂直接开了所有射灯,进来喊他名字。
“云行”这两个字在空旷的仓库里发出震颤回响,有些瘆人。他赶紧应一声,从材料堆后面走出来时,看到正在四处找他的江遂一脸强装淡定。
自从江遂无意间得知云行的秘密之后,两人从未挑明了谈过,各自努力装作无事发生,但江遂肉眼可见的黏人和紧张,让云行心里没感觉是不可能的。
他能信任江遂吗?
心里有个声音很肯定地说:能。
这已经毋庸置疑。
可又有个声音问:能依赖江遂吗?
他犹豫了。
随后,接踵而来的意外也开始不断给这份犹豫加码。
第27章
深秋时节的一波流感席卷首都,一直住在疗养院的夏颜也未能幸免。云行从训练场上请假跑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上了等在校门外宋明之的车。
夏颜这几年心脏不太好,再加上忧思不绝,身体状况很不乐观。她感冒后十几天不见好转,最后变成肺炎和心肌炎,甚至被抢救过一次,只是当时瞒着云行罢了。
车厢后座,宋明之捏住云行纤白有力的手指,简单说了夏颜的情况,然后又安抚般地拍了拍云行手背,让他别担心。说夏颜享用的医疗资源都是顶级的,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太想云行了,所以让他们母子见一面。
云行听完宋明之的话,痛感从脊柱一截截爬上来,密密麻麻。
医疗资源顶级,感冒依然治了十几天,最后转成重症。
当时一直瞒着,只不过是无所谓,没有告诉云行的必要罢了。
现在又同意母子见面,宋明之像开恩一样,还亲自来接人,一定是因为有什么真正触动到了宋明之。
云行太了解宋家人自私又善于伪装的做派,担忧母亲的同时生出一股寒意,怕是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来了。
果然,宋明之随后开口:“过了冬天你就20岁了,过两天让医生测一下,如果信息素已经彻底稳定,我就永久标记你。”
他从容做着安排,就像决定晚饭吃什么那么简单。
“我刚进司令部,能不能过段时间再标记……”云行觉得呼吸不畅,但尽量维持着镇定,“永久标记之后,即便戴着抑制贴,也会被闻到信息素变化。”
宋明之笑一声,语气轻慢:“你还打算一辈子待在司令部?这种地方,进去玩一玩就够了,差不多也该回家来了。”
云行手指发抖,指尖冰凉的触感蔓延到心脏,而宋明之却像很喜欢他的手,把玩着,不肯放。
“我想正式结婚之后,再标记。”
“婚肯定要结的,这个你不用担心,除了你,我没有和其他人结婚的打算。”宋明之说,“结婚和标记不冲突。”
他说着,抬手捏住云行下巴,将人拉近一点。云行身上带着一股独属于自己的味道,将鼻尖贴在脖颈皮肤上,便能闻到藏在汗腺里面淡淡的姜百合香味。
透过领口的布料,宋明之看着云行藏在军装下的身体,骨肉停匀,柔韧延展,带着omega特有的芬芳和白釉般的质感,多情且诱人。
宋明之喉结滚动,眸底微黯。
这些年他有过很多omega,风情万种的,清纯可爱的,聪颖懂事的,在他这个位置,根本无需开口,自会有人到跟前来。可除了发泄之外,每一个都缺少了些什么。
他常常看着身下的omega想着云行,那个外表温顺实则一身反骨的名义上的弟弟,身上每一处都带着诱惑的密码,吸引着他解密。
原本他还想再等等,云行是他的,跑不了,等这世上罕见的信息素稳定下来,再慢慢享用不迟。
可他送云行去机场见到江遂那次,改了主意。
——云行即便不敢反抗宋家,也架不住有别的alpha虎视眈眈。
他比江遂大了些岁数,又身居高位已久,各方面都游刃有余,并不觉得江遂能搅了他和云行的局。可云行微不可查的反常,还有考入司令部的轻易,被傅言归爱人的重视,这些都让宋明之不得不警惕起来。
“云行,你理由太多了。”
声音贴着耳际传来,激得云行脖子上竖起鸡皮疙瘩。
宋明之将僵硬的人扯进怀里,手掌沿着衣服边缘进去,毫不顾忌地揉捏着他腰上手感极好的那点软肉,轻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还是,这些都不是你真正的理由?”
“……没有。”云行压下发颤的尾音,看下前面升起的挡板,司机开车很稳,后排发生了什么充耳不闻。
“是吗?”
云行全身僵直,重复道:“没有别的理由。”
宋明之终于放开他,满意地拍他的脸,换上宠溺的表情:“这才乖。”
见到夏颜的时候她刚用完药,还在睡。宋明之去隔壁房间工作,云行等夏颜醒来。
仿佛感受到儿子的气息,夏颜醒得很快,见到云行有些激动,悄悄掩住受伤的手臂,拉着人坐下说话。两人聊了很久,都是日常,话题挑不出一丝不妥来。
最后时间差不多了,云行得回去,拉着夏颜的手喊了声妈妈:“您要保重身体,其他的事有我。”
未尽之意夏颜明白,她眼泛泪光:“泛泛,你也要答应妈妈,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云行努力压下眼中湿意,冲夏颜挤出个安抚的笑容。
管家带着他下楼,宋明之在开一个跨国会议,还没结束,他站在花园里等人。从这里,抬头能看到夏颜病房的窗口。
起风了,晚霞淡去,黑暗即将降临。
他又想到江遂,他今天从训练场离开时很急,江遂直接跟出来,问他什么事。他顾不上说话,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便穿过岗亭,跑向校门外。
门外等他的车,等他的人,他都无法坦然让江遂看见。
更远的地方等他的母亲,他更无法对江遂诉之于口。
真可笑,他竟然在满是沉重和桎梏的命运中,在被那样珍重对待之后产生的不切实际中,昏了头一般悄悄幻想过他和某人的未来。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没一件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他也不够强大,甚至不能现在就带妈妈离开。
他们怎么会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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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晚上破天荒回了家,江宪见儿子回来,以为他想通了,松了口气。
“周末的慈善晚宴魏家父母都在,你多和人家女孩聊聊。”江宪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江遂大步上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联姻的事已经定好了,你爷爷会正式通知你。”
不到一分钟,江遂从楼上房间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包,走路很快,几步已到大门口。
江宪站起来,跟了两步,见儿子不为所动,声音提高了些:“江遂,这不是儿戏。你将来要结婚,和哪个omega不是结,总统家的外孙女,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不会参加,要去你们去。”
江遂的话和关门声同时响起,砸在客厅里。
没一会儿,一辆改装过的车从江家地库开出来,刺耳引擎声划破傍晚的宁静,呼啸着冲出大门,转眼不见踪影。
车开到新和山脚下,江遂停下来,抽了两支烟。从云行在训练场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他知道云行一定是遇到很急的事,脸上的担忧不作假,而能牵动云行心弦的,应该就只有夏颜。
他打了两个电话,又发了信息,云行没接没回,江遂克制着没再打,等了一段时间依然毫无消息之后,便直接回了家。
江遂房间连通着一间无人知晓的暗室,他从暗室里挑了两把弹匣容量33发子弹的ock17,选了一辆防弹车,往新和山开。
抽完烟,他从新和山背面陡峭处攀援而上,十几分钟后,已经能看到隐藏在山腰处的宋宅。夜色渐浓,有一辆黑色轿车从山路上驶过,进入宋家大门后,隐进宅院深处。
那是宋明之的车。是今天下午带走云行的车。
就在这时,江遂电话响了。
云行的声音清冷疲惫,语调克制,解释自己没接电话的原因是家里出了点事情。
——像在和不熟的朋友说着客套的话,和学校里两人单独相处时的云行判若两人。
江遂的声音被山风吹得空荡冷寂,他问:“有没有事?”
云行顿了顿:“没有。”
江遂又说:“任老师今天没找到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行的回答依然有着像在公共场合讲话般的客气:“下周一吧。”
还有四天。
江遂没说话,呼吸顺着电磁波将遥远的两人牵连在一起。云行听得懂江遂每句话背后的意思,也听得见江遂藏在深处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