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不着痕迹瞥了眼沈棠宁,她的沉默寡言在他看来,便像极了被人戳中伤心事的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她嫁给他,也是百般无奈之举,心中定也是极委屈吧?
沈家。
因着要准备回门宴,一大早整个府邸便忙碌起来。
厨房那边可叮嘱过了?阿宁爱吃的那几道菜工序繁杂,食材需得提前备上。沈夫人将管家唤过来,仔细盘问。
她年近四十,保养得宜,眉眼轮廓和沈棠宁有六分相似,举手投足优雅从容,尽显世家风范。
管家连声道:夫人放心,早就吩咐下去了!
她点点头,微一蹙眉:姑爷的口味暂且不知,且都备上一些。
旁边的沈辞不乐意了,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眉头一竖:娘,你管他做什么?爱吃不吃,惯的他!
自打前日和池宴干了一仗,他愈发对这个姐夫不满!
瞧着浓眉大眼的,下手忒黑,他的屁股现在都还疼呢!
沈夫人略感头疼,轻轻扫他一眼:住口,他是你姐夫,我不管你对他有什么意见,待会儿见了面,给我老实点!
她对池宴也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既是阿宁挑中的夫君,她也不会故意给对方难堪,那打的是她女儿的脸!
沈辞咬牙切齿,撇了撇嘴:您就等着瞧吧,那池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夫人微微皱眉,深觉儿子这冲动的性子,该改改了。
沈昌正欲寻沈夫人,一个婢女撞了上来,他眉头一皱,婢女慌乱跪下:见过老爷。
沈昌本要发作,觉得婢女有些眼熟:你是棠宁院里的?
婢女有些紧张,将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回老爷,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沈昌留意到婢女的动作,心生狐疑。
婢女惊慌抬头,很快垂下眼:老爷,是小姐的一些东西,没什么用处,小姐让奴婢帮忙处理掉。
沈昌眯了眯眼,伸出手来:拿给我瞧瞧。
老爷婢女一窒,脸色惨白。
沈昌接过那些东西迅速扫了一眼,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马车在沈府前停下,沈棠宁和池宴进门,池景玉和沈熹微走在前面。
沈棠宁瞧见,沈昌正与池景玉和颜悦色说着什么,余光看见她,神色迅速阴沉下来,他几步上前。
父亲
众目睽睽下,沈昌高高举起手臂,一巴掌挥了下来:
孽女!
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场景。
沈棠宁闭了闭眼,用力攥紧指尖。
第12章 私相授受
阿姐!
阿宁!
她听见沈辞和母亲的惊呼声。
响亮的巴掌声落下,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沈棠宁睁开眼,眼里掠过一丝茫然。
她眸光忽地一怔。
一抹颀长的身形挡在她身前,截下了那一巴掌。
池宴头微偏,白皙的侧脸立时泛起一片红,他缓慢眨了眨眼,抬起头来,口吻戏谑:岳父大人,好大的气性啊。
你!沈昌也没料到他会突然站出来,眼里闪过错愕,一时间脸色难看,有些下不来台。
沈夫人和沈辞深吸口气,脸色略显怪异。
池景玉和沈熹微站在不远处,一个眉头紧蹙,一个神色不明。
方姨娘故作担忧,眼底却飞快划过一抹笑意。
沈棠宁恍惚一瞬,回过神来极快地抓住池宴的手,上前一步和沈昌对视,眸色清湛,藏着不易察觉的冷:好好的日子,父亲这是做什么?女儿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引得父亲如此大动肝火?
沈夫人抿了抿唇,沉着脸上前:便是阿宁有什么过错,老爷何不坐下好好与她说道?回门的日子,这还在门口就让她没脸,还害得姑爷平白无故遭殃,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沈辞一脸不满跟着帮腔:父亲,你怎么能打姐姐呢?
沈昌愕然片刻,气极反笑: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帮着她说话!也不看看她背地里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
他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卷东西摔在地上,脸色怒极,我养了个好女儿啊!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竟教你与人私相授受?
沈棠宁平静地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信纸,没有动作。
沈夫人闻言脸色变了变,上前一一拾起。
方姨娘脸色惊讶,走过来劝道:老爷,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妾身是瞧着大小姐长大的,大小姐绝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沈熹微迟疑着,也柔声道:是啊爹爹,长姐什么品性,满燕京有目共睹,这件事必是有什么隐情。
池景玉紧随其后,一语不发,目光瞥着沈夫人手里的信纸,眼尖地瞧见行简二字,眉心蓦地跳了跳,看向沈棠宁的眼神添了几分厌恶。
行简,乃当朝太子燕淮的字。
若无证据,我岂会空口无凭污蔑她?沈昌冷笑一声,白纸黑字摆在这里,也分明是她的字迹,难道还是冤枉她不成?
沈夫人迅速看了看这些信,都是些逢年过节寻常问候,并无不妥。
太子乃阿宁的表哥,还要唤她一声姨母,因着这一层关系,燕淮对沈棠宁也多有关照,逢年过节总不忘给表妹带些礼物,偶有书信往来也是正常。
这些东西她有,阿辞也有,不是独一份,不算什么稀奇事。
直到她看到其中一封,握着信纸的指尖微微一抖。
女儿的字迹,她一眼便能认出来,这封信是出自阿宁之手。
信上缠绵悱恻叙述了她对太子的情意,以及不能嫁给心上人的遗憾,尽显女儿家的哀婉痴怨。
看到这里,她忽又不确定了。
女儿的心思她虽不尽清楚,但这语气,着实不像是她那性子能说出来的话。
沈夫人敛去心中思绪,将信纸递给沈棠宁,脸色不明:你先看看。
沈棠宁接过,粗略扫了一眼,微微皱眉看向沈昌,扯了扯唇:父亲仅凭这个就断定女儿与人私相授受?甚至不愿听女儿解释,便直接定了罪?
沈昌面色冷冷:这难道还不够?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私相授受是其次,重要的是对象是太子,这才是真正触及到他逆鳞的地方!
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帝心难测,太子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都难说!
这个时候但凡透露出半点站队的意向,叫人给捏了把柄,于他的仕途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沈棠宁面无波澜:若女儿说,这封信并非出自女儿之手呢?
沈昌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从你的房里搜出来,也是你的字迹,你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池宴不赞同地挑眉:岳父大人这话说的,就算是罪犯尚且还有辩白的机会呢!您是棠宁的父亲,都不愿意听她解释?
沈辞被抢了先,哑了哑声,古怪地看了眼池宴。
这小子,还算说了点人话!
沈夫人心一寒,深深看了眼沈昌。
身为父亲,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际,莫说信任,甚至不耐烦给女儿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便是她朝夕相对的枕边人么?
沈熹微与女儿换亲,他没说给自己和阿宁一个交代,反而第一时间劝她息事宁人,已经足够令她寒心,如今又来这么一出。
沈夫人不是傻子,她攥了攥冰冷的指尖,第一次审视自己的丈夫。
沈昌被一个纨绔拂了脸面,已是极为不悦,忍着怒火冷眼看向沈棠宁:好!你说这封信不是你写的,可有证据?
沈棠宁留意到母亲神色的变化,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她恭敬地垂头:
父亲且看,女儿平日用的纸都是澄心堂纸,这纸向来以坚洁如玉,细薄光润著称,因着精贵,我房里都是有定数的。
并且,女儿还有个爱好,落笔前还定要将纸浸以特质花香,香味浸在纸上,数月不散。
她话音一转,将信纸凑近一闻,轻轻嗤道,这纸么,的确是澄心堂纸不假,但无半点香味。
方姨娘眸光一闪。
沈熹微状若无意道:许是放置时间久远,香味散了,也是有可能罢?
再浓的香,放置个一年半载也该散了。
女儿这话一出,方姨娘便暗道不妙,奈何为时已晚。
只听沈棠宁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看她一眼。
沈熹微后知后觉说错了话,咬了咬唇:长姐,我随口一说,并非疑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