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此她劝道:母亲,二弟和弟妹也是一时冲动
  可老夫人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怒极反笑,连声道了两遍好:既然他们执意要分家,那就分!我倒要看看,没了侯府的庇护,你们能不能在京中立足!
  侯夫人眼神变了变,暗暗咬牙。
  池二夫妇如释重负,磕了几个头:多谢母亲成全。
  分家要请宗族德高望重的族老前来,在他们的见证下,这家才能分,另外还要做一些分家前的准备,因此至少要两日后了。
  二房先行回了西院,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关上门来,池二夫人才敢问儿子的想法。
  阿宴,爹娘突然提议分家,你是什么想法?
  池宴收起了玩笑姿态,神色端正:儿子知道,爹娘此番是为了我,从长远来看,分家此举甚是明智,祖母行事偏颇,大伯母包藏祸心,分明没把咱们当一家人!既如此,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池二老爷听得正认真,见他越说越放肆,眼皮一跳:臭小子,小声点!这话是能说的吗?
  不过到底也没反驳他的话,说到底池二老爷自己心中也有把秤。
  只是他是庶子,本就没什么地位,自古以来嫡庶之别犹如天堑,即便受到不公平待遇,忍忍也就过去了。
  但他能忍,他儿子却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沈棠宁不由莞尔。
  不论如何,分家之后侯府的糟心事,他们可算不用参与其中。
  只是此番委屈了爹娘,分家的消息若传了出去,您二老难免遭人非议。
  池二夫人一愣,不在意地笑了下: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乎别人的想法不成?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婆母压在头上,她也总算能松快许多。
  至于科举舞弊的事,二老在问过池宴之后,得到了他否定的答案,便也放了心,不再追问。
  若是分家,房产还需提前置办好!池二夫人琢磨起了这个,索性将他们夫妻二人打发了。
  回了如意居,沈棠宁见池宴魂不守舍,轻声询问:夫君在想什么?
  池宴下意识道:我在想这家能顺利分么?
  他话音刚落,便听闻一声轻笑,抬头望去。
  沈棠宁正支颐好整以暇瞧他,那双灵动的双眼藏着笑意:所以在福荣院的时候,夫君是故意的?
  池宴陡然站起身来扯了扯袍子,一脸不自在:什么故意的?这衣服脏了,我得去换一身!
  她看着他匆匆进了内室,唇角微翘。
  池宴换完衣裳出来,就见沈棠宁正捏着一个小圆盒,垂着眸若有所思。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来,冲池宴支了支下巴:坐。
  他不明所以地坐下,坐姿板正,干巴巴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沈棠宁站起身来到他跟前,微微俯下身来。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池宴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吐息,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他的身体顿时变得僵直,脑袋慢慢朝后仰,怪异地挑着眉,惊得结巴起来:你,你干什么?
  沈棠宁不疾不徐从圆盒里捻了一块白色药膏,白莹莹地落在指尖,她睁着无辜的眼眸望过来:给你上药啊。
  她本想让八两来的,谁知却没瞧见人,雪青那丫头又死活不肯,只能她自己来了。
  虚惊一场。
  池宴:哦。
  沈棠宁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他泛红的额角,语气叹息:这回是热茶,下回若是别的什么,夫君也不躲么?
  好在那茶晾了会儿,不算太烫。
  池宴全程肢体僵硬,屏住呼吸,闻言顿了一下:我又不傻。他的眼睫颤抖一下,嗓音含糊,而且你不是也想分家吗?
  沈棠宁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第83章 探究往事
  撞入池宴漆黑清澈的眼底,沈棠宁难得怔了怔:夫君怎么知道?
  他率先别开视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从娘那儿听来的啊。
  他娘倒没有直接说要分家,不过话里话外透着试探他的意思。
  自己的娘自己清楚,池母那谨小慎微的性子,绝不可能是她自己想的这一出,那就只能是沈棠宁的主意。
  沈棠宁缓缓眨了眨眼:夫君不怪我么?
  儿媳撺掇婆母分家,怎么听都像是不安好心的样子。
  池宴不假思索:这有什么?又不止你想分家,我早就受不了他们了!说起来咱们也是臭味相投
  沈棠宁幽幽地望着他,他生生改了口,是英雄所见略同!对!
  沈棠宁唇角牵起浅笑,眉眼闪过揶揄之色:夫君这性子甚好。
  她顿了顿,针对池宴之前的担忧,还是解释了一句:
  放心,这个家肯定能分。
  科举舞弊的事发酵得很快,街头巷尾都在集体声讨,强烈要求彻查舞弊案,严惩相干人员!
  其中首当其冲的正是池宴,大家都质疑他这个解元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要求革除他的功名,然而礼部的回应是还在调查中,暂时未作出进一步的行动。
  一些激进的人还公然写诗嘲讽,言辞激烈,都说文士之笔,杀人之具也,那是半点不掺假。
  这种时候,池宴也不会送上门自讨苦吃,索性闭门不出。
  他面上还是那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沈棠宁却知道他内心并没有那么平静。
  入了夜,沈棠宁并未睡熟,睡梦中听到几声呓语,几息后她睁开了眸,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月光透过窗棂,散落一地皎白。
  池宴睡在地上,薄衾堆在旁边也没盖好,皱着眉含糊不清说着梦话。
  这个天气虽不易着凉,可也难免。
  沈棠宁起身穿上鞋,来到他面前蹲下,刚拎起被褥一角,隐约听到池宴唤了声娘。
  她微怔地望去,见他眉目间折痕深深,紧抿着唇,想来在梦中也不踏实。
  受了委屈便找娘,倒也是小孩子心性。
  她轻声道,不自觉勾了勾唇,将被褥仔细为他掖好,突然听他颤抖地道:娘,我不争了也不去考试了
  不争是什么意思?
  沈棠宁眸光骤然一凝,不由借着月光仔细端详池宴的表情。
  他的神情不像委屈,更像是痛苦、挣扎、自责。
  倘若真是因为科举舞弊被牵连,他为什么会自责?
  沈棠宁百思不得其解,耐着性子蹲在一边等了又等,终究是没再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呓语。
  她眉心的困惑不曾消退,见池宴依旧不安地皱着眉,鬼使神差抬起手臂,用指尖将他紧蹙的眉头抚平。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沈棠宁愣了愣,连忙收回了手,做贼心虚般,微微蜷起指尖。
  她捶了捶麻木的腿站起身,若有所思地注视池宴良久。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沈棠宁第一次生出了探究的心思。
  *
  次日一早,沈棠宁找借口支开了池宴,单独去找池母。
  池二夫人正在选宅邸的位置,见了她连忙拉着她一起看:棠宁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瞧瞧,这个位置如何?
  外头的闲言碎语她不是不曾听闻,可日子还要过下去,她总得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沈棠宁瞥了一眼,微微挑眉:娘,这个地段的宅子可不便宜。
  毗邻朱雀大街的地段,那都是寸土寸金,王孙贵族才能住的地方。
  池二夫人笑起来,语气颇为自信:这个有什么,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由此可见,池二夫人确实是财大气粗。
  沈棠宁眸光微动,虽说二房不差钱,可住在这样繁华的地方,又失去了侯府的庇佑,未免也太打眼。
  正所谓财不露白,小人难防。
  故而沈棠宁指了另一处地段:儿媳瞧着这处倒是不错,闹中取静,地段也好。方才那处宅子靠近闹市,倒是过于吵闹了。
  这处也算繁华,但没那么打眼,称得上中规中矩。
  池二夫人顺着沈棠宁的话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成,那咱们先定下了!
  沈棠宁微微一笑,又和她聊了会儿,这才不着痕迹抛出话题:娘,我有些好奇夫君小时候的事,能否拜托娘给我讲讲?
  池二夫人一听她愿意主动了解儿子,哪里有不愿意的?
  她乐得合不拢嘴:当然可以,你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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