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气氛霎时一静。
  姜稚京清澈无辜的眼眸望向他:那依大人的意思,我该是多大呢?
  此女心理素质极佳,不似他从前审问过的任何犯人。
  柳疑复唇角微微翘起:瞧公主这般,我以为至多十四五呢。
  姜稚京眨了眨眼,含笑垂眸:我当大人这是在夸我了。
  柳疑复离开后,侍女眼神冷了下来:殿下,这柳疑复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姜稚京轻轻一哂:你当他真会摸骨呢?不过是诈我罢了。
  她眼眸深了深,嘴角勾起,不过嘛,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柳大人当真会摸骨?沈棠宁也问出了心中疑惑。
  柳疑复淡定地摇头:自然不会。
  她一时哑然,那他还能表现的这样从容?
  可能是洞悉她心中想法,他颇不自在地低咳一声:试探而已,我总觉得这位公主不简单。
  沈棠宁笑了笑:那大人可试出了什么?
  柳疑复眸光凝了凝:她虽没露出什么破绽,但我在说出她不止十六的时候,她抿了下嘴,这证明她在烦躁。
  而我说她只有十四五的时候,她的神情明显松了下来,所以我认为你的推测是对的,她绝对不止十六。
  沈棠宁面露沉思: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年龄?难道她眸光一顿,难道这个公主是假的?
  这也是柳疑复不解的地方:齐国若是拿个假公主来糊弄我们,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池宴看着刑架上的女子,正是那名行刺皇帝的舞姬。
  早在事发之时,她便想着咬破藏在齿缝中的毒药自尽,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被卸掉了下巴,想咬舌自尽也难。
  池宴看着浑身是伤的女子,眼里流露出淡淡怜悯,进了诏狱后她就一直在受刑,如今已是遍体鳞伤。
  然而用刑的人总有办法在折磨她的同时,又让她吊着一口气。
  他很快摆正自己的心态,神色平静:这里的刑罚连七尺男儿都受不住,你一个女子,又何苦呢?这般宁死不屈,背后的人就会来救你么?
  女子低垂着头,好似晕了过去,有人提着一桶冷水泼过去,她顿时一个激灵,抬起了头。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盯着池宴,他不由心下感叹:
  这明显是个硬茬儿,这能问出来就有鬼了吧!
  刑部尚书皱了皱眉:状元郎不必跟她废话,我看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猩红滚烫的烙铁逼近,女子眼中终于有了波动,池宴于是道:等一下,她好像有话要说!
  他让人去把她的下巴接上,她声音虚弱嘶哑,刑部尚书没忍住凑近一些听,女人低低冷笑:你们这群狗官,我呸!
  刑部尚书被啐了口唾沫,再看池宴,一开始就明智地没有靠近,此时正一脸庆幸。
  刑部尚书脸色顿时一黑:上刑!
  池宴看不得这场面,找了个借口开溜:教坊司的人呢?
  狱卒连忙道:在隔壁关着呢!
  这批舞姬都是来自教坊司,事发之后相干人等立即被关押了起来。
  教坊丞见了池宴,便一个劲儿喊冤:状元郎,此事下官是真不知情啊!
  他哪里能想到,献个舞居然有刺客混了进来!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池宴抬手制止他,一脸惋惜地道:陆大人,此事你虽不知情,但你却有失察之嫌,陛下迁怒你也是没法子的事。
  教坊丞脸色灰败,只听池宴话音一转:不过将功折过为时不远,你不如仔细想想,那名刺客究竟是何来历,又是怎样混入教坊司的?
  出了诏狱,池宴神色复杂。
  查来查去,居然查到了三皇子头上?
  那名舞姬本是官妓,出身官宦世家,奈何父亲犯了罪,于是被充入教坊司。
  中途结识了三皇子,为对方的遭遇感到不平,加上她一心想为父亲报仇,于是铁了心刺杀皇帝。
  一切都再顺理成章不过。
  他摸着下巴沉思:
  太顺利了,顺利的简直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而三皇子就是那个冤大头。
  按理说,他本应该继续追查,洗清三皇子的冤屈。
  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是个六品编修,查案又不是他的专长,池宴啧了声,语气愉快:去皇子府拿人吧!
  风水轮流转,燕行舟这狗日的也有落到他手里的一天!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意思意思,去请示一下陛下。
  可想而知,崇德帝知道了这事有多震怒!
  本来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足够他糟心的,如今得知自己儿子还参与其中,他脸颊抽搐,冷笑连连,疑似气疯了的模样。
  池宴装模作样问了句:此事涉及皇子,是以微臣拿捏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还请陛下裁夺。
  崇德帝眼神透着冷意:查!为何不查?按照流程该抓的抓,不必顾忌,朕还不知竟养了这么个好儿子,这是巴不得朕早点给他腾位置!
  池宴勉强克制住上扬的嘴角,恭恭敬敬俯身领旨。
  得知消息的丽嫔第一时间赶来乾清宫外长跪不起,然而任凭她跪晕过去,皇帝也没有见她一面。
  燕行舟本人更是错愕万分:你们凭什么抓我?
  只有冤枉你的人才知道你有多冤。
  怨也只能怨他技不如人。
  池宴眼神怜爱,语气却大义凛然:经查证,三皇子与行刺一案息息相关,请殿下回去配合调查,下官奉命行事,还请殿下不要为难。
  燕行舟脸色僵硬:
  他什么时候派人行刺父皇了?!
  第173章 齐国皇室
  入夜。
  驿站周围,守卫打了个哈欠: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尿怎么这么多!
  那人低声笑笑,没有辩驳,垂头走进了夜色里。
  燕珏盯着面前的人,眼神温柔,语气却不赞同:你太冲动了。
  姜稚京不甚在意地勾唇:他既然敢和我抢,我就送他去见阎王,有什么不对么?
  她明亮的眼眸掠过天真的残忍,他们想杀了我,若不是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我亲爱的父皇,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到现在还想榨取我最后的价值,不知我送给他的这份大礼,他是否满意?
  燕珏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痛,眼眸暗沉:那他们的确该死。
  姜稚京瞥了他一眼,弯了弯唇:病秧子,这次多谢你了。
  她知道,刺杀皇帝的人是他安排的。
  本来想栽赃给姜珩,却没想到姜稚京更狠,直接杀了对方。
  燕珏轻咳一声: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姜稚京眨眨眼:燕京比我想象的好玩,有很多有意思的人,我也想看看他们的本事。
  燕珏眸光一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不快。
  她的目光只能放在他身上,至于其他的人,太多余了。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的人,我很抱歉,没能保下来。
  一瞬间,所有情绪从姜稚京脸上淡去。
  沉默了许久,夜风中才传来她有些凉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沈棠宁翻了个身,旁边响起池宴含糊的声音:睡不着?
  她转过头,眼神透着歉意:吵醒你了?
  没呢。他支棱着头,垂着惺忪的眼看过来,嗓音低哑,在想什么?
  沈棠宁犹豫片刻,如实开口:七公主。
  池宴眉骨轻耸,神色意味不明:想人家公主想的大半夜睡不着,当我不存在?
  她觉出几分不对,没忍住瞪他一眼:想什么呢你?我就只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见她皱眉苦思,池宴轻轻挑下眉,眼里藏着笑意:说来听听。
  沈棠宁眉心蹙了蹙:现在我们都觉得,七公主非常可疑,但我始终想不通她的杀人动机。
  池宴徐徐出声:她不是不想和亲么?姜珩死在大庆,两国必定会撕破脸,那她也不用和亲了。
  这个理由似乎也说得通,但你不觉得这样一来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吗?她沉吟着道,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轻则两国关系破裂,重则兵戎相见,她一个不受宠爱的公主,承担得起这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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