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宁远侯气得不轻,正在同太子亲卫理论:不知我侯府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当成犯人一样看管起来?
饶是他向来沉得住气,此时也满面怒容,仿佛遭到了莫大的羞辱,就算我侯府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也该是陛下亲自下旨,恕本侯直言,陛下的旨意在何处?
就连大半年来缠绵病榻的侯夫人也被池月搀扶着站在门口,脸色极其难看,她的目光骤然锁在下马车的池宴身上,下颌绷紧恨恨挤出两个字:池、宴!
宁远侯也皱着眉看了过来,脸色略显阴沉。
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他压根儿不曾正眼看过的侄子,如今竟已成长到他不容小觑的地步!
天子近臣,听上去多风光,朝堂上经常会有同僚来这话来戏谑他,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听着只觉得膈应,池宴又不是他儿子,这话无异于变相在夸他那个庶弟!
偶尔的膈应他可以忍气吞声,可如今倒好,池宴竟直接上门来打他的脸,这叫他如何能忍?
池宴在众人的注视中上前,好整以暇行了个礼:大伯母,侯爷,好久不见,晚辈有礼了。
池月面露讥讽,不忿地出声:这大礼我们可受不起!许久不曾登门,一来便是带着一群人一副抄家的阵仗,谁知道受下这礼会不会折寿?这么多年真是养了头白眼狼!
她说得相当直白,四周顿时一静。
正在气头上的宁远侯和侯夫人没有吱声,显然有意要让池宴难堪。
他面色喜怒莫辨,目光转了方向慢悠悠落在池月身上,沁着若有若无的凉意。
池月这副姿态他并不陌生,虽说占着个二哥的身份,但池月对他向来算不得敬重,私底下时常左一个池宴右一个池宴地呼来喝去。
这也就罢了,谁让矮了人家一头呢?
可如今,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的池宴,对方还能如此放肆,当真是
勇气可嘉!
迎着他莫名的目光,池月有一瞬间的瑟缩,但转而一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池宴难道还敢打她不成?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又理直气壮起来。
池宴的目光转瞬变得似笑非笑:三妹确实受不起我这大礼,且不说长幼有序,该是你同为兄行礼。
他话音一顿,添了几分冰冷意味,让朝廷命官给你行礼,你配吗?
池月脸色唰地涨红,难以置信瞪大了眼:你!
侯府夫妇脸色也青白交错,暗道女儿和池宴这小子比,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还有这么多年养了一头白眼狼又是从何说起?池宴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声音不高也不低,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还未分家前,便是二房自掏腰包供养整个侯府,别的不提,就你身上穿戴的这些首饰,花的大多是二房的银子,不如我们请外人评评理,到底谁才是白眼狼?
他最后一丝笑意也敛了起来,脸色如同挂了霜一般。
池月脸色当即一白,张了张唇说不出反驳的话。
周围的百姓神色吃惊,顿时议论纷纷:
让二房供养整个侯府,这不是欺负人吗?
对啊,谁家不是兄弟伙分摊着来,都让人家二房出,这是把人当冤大头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到侯府夫妇耳朵里,这两人险些气的吐血!
谁能想到池宴真就大大咧咧将这事摆到台面上来讲?
宁远侯见势不对,暗瞪了眼自家女儿,急忙出声打断:宴哥儿,阿月年纪还小,难免言行有失分寸,你莫要和她计较,阿月,还不向你二哥道歉!
侯夫人瞪直了眼颇有不甘,念着这么多人在,到底咽了回去。
方才不呵斥,如今眼见着事情闹大,倒是知道亡羊补牢了?
池宴掩去眼底的嘲讽,看着池月心不甘情不愿道了歉,面无波澜:三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还是得多约束自身,省得祸从口出。
侯府的人神色僵硬,池月更是羞恼地红了脸,咬紧了牙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混账!你如今做了官是翅膀硬了,逞威风逞到自家人面前!带着这么多人将侯府围起来,怎么,是想逼死老身不成?
池月顿时得意地扬了扬眉,朝门口的方向迎了上去。
池宴没什么意外地抬了抬眼皮,就瞧见池景玉搀扶着池老夫人出门,她阴沉着一张仿佛老树皮的脸,布满沟壑的皱纹挤在一起,颧骨凸出,有些刻薄的模样。
池景玉站在他身边,眉眼恭顺,只抬头望过来的时候,眼底暗藏隐晦。
老夫人重重将拐杖往地上一掷,激动的胸口起伏:好啊,你既然这么盼不得自家人好,那不如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祖母不可啊!
母亲息怒!
池宴看着这忙的不可开交的一大家子,不合时宜地有些想笑。
池景玉倒是聪明,将老夫人抬了出来,以为自己就不敢进府搜查了?
他极轻地一眯眼,嗤笑一声:祖母这是做什么?孙儿只是奉命来搜查朝廷钦犯,您这阵仗,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抄家的呢!
老夫人险些气个倒仰,颤着声怒骂:你个孽
瞧见了吗?池宴指了指身后,神情玩味,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我可使唤不了!我与殿下奉陛下的命令,追查朝廷钦犯到此处,这事儿侯爷不也知情么?
他眸光闪烁着危险之色,似嘲非嘲地道,还是说祖母想抗旨不尊?那可真是要掉脑袋的罪了!
老夫人呼吸一窒,险些喘不上来气。
这孽障竟然拿陛下来压她?!
要查可以。就在这时,池景玉终于出声,他站在台阶上神色冷淡地望着池宴,二弟总得告诉我,因何缘故吧?难不成在二弟看来,我还会私藏朝廷钦犯不成?
见他如此,池宴不由得心中生起一丝狐疑。
第252章 无功而返
池景玉如此有把握,难道早有准备?
池宴脑海里不经意闪过这个念头,缓缓出声:我们捉拿的朝廷钦犯身受重伤,势必会去药铺抓药,殿下早就派人将各个药铺监管起来,一旦有人前去抓治疗外伤的药,皆有嫌疑。
他话音顿了顿,目光直直落在池景玉脸上,语气稍显意味不明,不巧,这不是刚好就碰到了大哥的小厮?不知侯府有谁那么不小心恰好在这个时候受了外伤?
恰好两个字,他特意将音咬得重。
他说完,池景玉徐徐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因为这个。二弟若是早说,也不至于闹这么一场乌龙不是?
池宴眸光凝了凝,眉头不自觉蹙起。
却见池景玉坦荡地将袖摆挽起一角,露出手臂上缠绕的纱布,唇边勾起一丝无奈笑意:受伤的人是我。
池宴觑着他的动作,眼神透着点意外。
入了侯府,池景玉将手臂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揭开,话音略有几分叹息:
你有所不知,这两日我与熹微闹了些别扭,昨晚争执之下不小心被她的簪子划伤,如今正值酷暑,若不及时上药伤口恐要发炎,这才让小厮去抓药。
纱布完全揭开,露出他手臂上一条细长略深的血痕,伤口周围泛着红,瞧着像是新添的。
可若是普通的争执,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
池宴凝视那伤须臾,抬眼看向他,眸光噙着一丝淡淡的玩味:大哥这伤,瞧着不像是小打小闹,倒像是下了狠手。
池景玉神情一顿,弯起唇角低叹:我惹了她生气,难免下手重了些。
池宴没功夫听他解释,语气淡淡:便是如此,按照惯例我也还是要搜查一番的,大哥既然身正不怕影子斜,想必不会有什么顾虑吧?
池景玉说的话他半个字都不信,就算是争执之下受了伤,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若说其中没有古怪,他压根儿不信。
池景玉神色微滞,片刻后神情自若地笑了下:二弟如今是替陛下办差,我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你若想搜,尽管带人去搜吧。
多谢大哥体恤。池宴没再迟疑,抬了抬手,给我搜!
他带着人走在前面,浅绯色朝服还未褪下,肩宽腰窄,背影颀长高大,颇有一股气势。
旁边老夫人被人扶着,气得唇角直哆嗦,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地指桑骂槐,嘴里没一句干净的。
池宴低声一嗤,充耳不闻。
以前更难听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如今对方骂他多少还得掂量一下轻重,不敢太过明目张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