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她似乎感觉有人在跟着她,但一回头也没瞧见什么可疑的人。
接下来的一路,无事发生,沈棠宁不由放下了心。
*
今年中秋,由于才发生了洪灾,赈灾耗费了不少银子,几乎掏空了大半个国库,崇德帝提倡后宫节俭开支,便没有大办中秋宫宴。
不用进宫应酬倒是好事,池家准备自家人凑在一起热闹一下。
今日池宴休沐在家。
府中早早挂上了红灯笼,沈棠宁正在和池母学做月饼,说起来她自幼聪慧,什么都上手很快,唯独这种手工活却不大擅长。
之前包饺子如此,眼下做月饼也同样。
池母教的很仔细,她学的也很认真,到了包馅与塑形这一步,总有些手忙脚乱,做出来的成品也一言难尽。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嗤笑,独属于池宴的幸灾乐祸:你这不就是个面团疙瘩么?
沈棠宁耳根霎时红了,捏紧面团抬眼瞪他,抿了抿唇语气不悦:你以为很简单吗?
手下稍一用力,薄薄的面皮便破了,露出里面的馅料,她一时间更为窘迫。
池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我倒要看看能有多难?
他接过面团手指灵活地捏了起来,原来在她手里不听话的面团,到了他那儿就老老实实,像模像样。
池宴将面团放入木制模具压了压,月饼就已经成型。
她微微睁大眼,不得不说,有些事情讲究天赋。
她学着池宴的模样,认真地垂头,池宴盯着她专注的模样,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手指抹了把面粉,往她脸上划拉一下,顿时留下一抹白痕。
沈棠宁抬起头看过来,眼神疑惑:怎么了?
池宴一本正经地道:脸上有脏东西,给你擦一擦。还没擦干净,把脸凑过来一点。
她没有怀疑,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全然信任他的样子。
池宴呼吸屏了屏,瞬间有些心虚,不过人在做坏事的时候总有使不完的牛劲,他在她脸上抹了又抹,那张白净的脸蛋瞬间脏兮兮。
他满意地点点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现在擦干净了。
沈棠宁重新直起身子:辛苦了,去洗把手吧。
我还有点事情没忙完。池宴轻咳一声,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雪青过来的时候,瞧见沈棠宁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沈棠宁不由心生狐疑,来到水缸前对着水面照了照,池宴古怪的神情在眼前一晃而过,她闭了闭眼,咬牙切齿:
池、宴!
*
过了中秋,沈棠宁回了趟沈家,为了父母和离的事。
沈辞也在场,见了她就眉飞色舞地使眼色。
沈棠宁抬头望去,屋里气氛寂静,沈昌和沈夫人各坐一边,中间像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一家人算是凑了个齐。
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行了礼,沈棠宁刚坐下,就听到沈昌含着沉怒的声音:正好儿女都在,我们索性将事情摊开了说,你仍是执意要和离?
她偏头看过去,沈夫人脸色冷静:没错,日子过成这样,继续下去你我都不痛快,何苦让人看了笑话?
笑话?眼下我才是成了笑话!沈昌眼里精光一闪,冷笑了声,和离不行,休妻可以!
众人脸色一变,沈夫人眼里已然含了惊怒,同意和离的是他,如今反悔的又是他,这是故意耍她玩?
沈昌的确是存了拿捏她的心思,其实和离对他来说好处大于坏处,谢家已经没了用处,留着谢氏说不定还会让陛下不喜,他为什么不另娶一位?
可眼下时机不对,谢太师是告老还乡,陛下还赐了他丹书铁券,他刚退下来自己便迫不及待和离,未免太急切了些,还极有可能背上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以沈昌的精明,任何可能有损他名誉的行为,他都要思虑再三。
因此说着休妻,其实也是吓唬谢氏。
可对方竟然全然不顾,倏然站起身眼神凌厉:好啊!休妻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倒要问问你,我犯了七出哪一条?你沈昌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那就尽管休!
她话音微顿,眼眸眯起冷笑,若是把我逼急了,将你这些年做过的好事都抖落出去,大不了大家都别好过!沈昌你搞清楚,如今不是我求你和离,是你求我!
沈昌的脸色顿时极为难看,连呼吸都粗重了些,心中惊疑不定。
她都知道些什么?不可能,他做事一向都瞒着她可他也不能保证,夫妻这么多年,谢氏当真什么都不知情。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沈棠宁目光闪了闪,温声劝慰:父亲母亲,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有了台阶下,沈昌语气讥讽:一家人?你母亲不知被谁给蛊惑,心思怕是早就不在咱们沈家了!
他也着实想不通,除了方姨娘的事,他待谢氏也算是相敬如宾,对方何至于闹到这步田地?
第324章 做主和离
有些人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像沈昌,他看不到自己对方氏母女的偏袒,对正妻的利用和算计。
直到从前一直贤良大度的沈夫人忍不下去了,他才惊讶地谴责:
她怎么变了呢?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现在就过不下去了呢?
他甚至想过有可能是沈夫人变了心,也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在他看来那些事微不足道。
沈辞皱着眉,语气不赞同:母亲,你怎么能这样跟父亲说话呢?这么多年,父亲也从未薄待过您!哪里就至于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沈昌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他,心下稍宽。
他本来以为沈辞会站在谢氏那边,没想到他竟为自己说话,看来没有白养这个儿子!
沈夫人似是难以置信,颇为失望地看向沈辞:好啊,果然你们才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既然如此,我还留下来做什么?
她倏然拂袖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沈棠宁蹙了蹙眉,朝沈辞递了个眼神:我去劝劝母亲。
她离开后,沈昌眸光微闪,语气不动声色地试探:阿辞,你也看到了,是你母亲执意要和离,她如此绝情,甚至丝毫不顾你和你阿姐,为父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对沈辞向来严厉,几时有过语气这样温和的时候?
扯了扯嘴角,沈辞冷着脸仿佛置气:母亲这样心狠,那我们也没必要死乞白赖求着她留下来,父亲签了和离书便是,往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沈昌神情略显犹疑,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她到底也是你们的母亲,为沈家操劳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叫我怎么狠得下心?
从前的耐心教导,悉心照顾,她是我母亲!可她为了和离甚至不惜放狠话威胁父亲,哪里有把我们当家人的样子?沈辞紧抿着唇,神色隐忍着怒火,母亲都不曾为我们考虑,父亲还为她考虑做什么?
沈昌端详着他的神情,眼神若有所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对,为父再想想。
阿辞说那些话也是为了稳住父亲,母亲没有往心里去吧?
回了房,沈棠宁来到沈夫人身边坐下。
他是为了我,我和他计较什么?后者皱着眉,脸色有些凝重,只是你父亲向来精于算计,步步为营,恐怕不会轻易松口。
他不得不松口。沈棠宁神情淡淡,口吻有几分讥讽,和离说起来对父亲也没坏处,只要不折损他的名声,他何乐而不为?
她话音顿了顿,况且不是还有皇后娘娘么?姨母虽然放了权,可这点小事,陛下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沈夫人神情稍安,执起她的手眼神怅惘:母亲这般年纪还任性了一回,你和阿辞可会怨我?
父母和离,于儿女的名声总归也不好听,更何况阿辞还未成婚,她始终放心不下。
无论什么年纪,都有为自己活一回的权利。沈棠宁抬起眼睫,直勾勾迎上她的视线,倘若母亲为了我们一辈子郁郁寡欢,困在这座精致的牢笼里,我才要怨自己。
前世可不是如此?
阿辞意外离世,连尸骨都未曾找到,母亲遭受打击重病不起,临终前的眼神,有遗憾,有痛苦,有不甘
直至现在她都难以忘怀。
她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沈家,殚精竭虑大半辈子,像一朵花一样,被一点点吸干了养分,最后直至枯萎,连尸体都要沦为花肥,继续滋养这个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