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官府的人闻声而来,数攻不下,无可奈何只能上报朝廷。面对着一窝实力不俗又占据着有利地形的土匪,朝廷派来的人只能无功而返。
  眼下放火烧山……
  二人正说着,就到了朝廷军队的驻扎之处。
  谢红叶藏在了一块石头后面,在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下,很难找到她的身影,她吩咐道:“你去军营中查探,我在这里等你的消息。”
  谢红叶用起九湘来很是顺手。
  九湘也不抗拒,她大摇大摆地向着驻扎地前进,畅通无阻地进入营地,摸进了一个又一个帐篷中,途中没有一个人发现空气中多了一道不属于他们的呼吸声。
  最终在一座不起眼的帐篷中找到了今天要寻找的目标人物,朝廷派来的荡寇中侍郎、手握这支剿匪军队的人。
  确定此人正是要找的人之后,九湘记下帐篷的位置,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地。
  天色刚晚,大部分人正围着篝火喝酒聊天,从这里将一个人带出去很容易被察觉,追兵也不好摆脱。
  在暗色下,谢红叶化成的模糊黑影发出苍老却无半分倾颓的声音:“你找到人了?”
  九湘道:“找到了,最边缘靠近山林的那一个就是他的。人倒是挺聪明,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若不是那座帐篷中的摆设奢华得与其它帐篷中的摆设天差地别,九湘也很难确定那处不起眼的帐篷就是目标人物的所在。
  谢红叶并不在意:“聪明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得乖乖被我们捆上山头。”
  时间还早,九湘和谢红叶只能等他们休息后再作行动。
  趁着这个间隙,九湘又重复下山前的话题:“你现在的愿望就是护住寨子里的一百多人而不被驱逐吗?”
  作为系统,她需要明确地知道宿主的愿望是什么。
  “是。”
  上山之初,谢红叶还想着自己风风光光的土匪头子的大梦,这一愿望在留在山上的人数逐渐增多时发生了改变。
  “我希望在我死前,可以在这世间开辟一块地方。这个地方可以护住所有从家中逃出来的小辈们,她们不需要和我们一样,担心自己会被驱逐。”
  谢红叶生在一个屠户家,她的父亲认为一个女孩子不应该碰血腥的东西,谢红叶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杀猪牛羊可比在屋子里织布好玩多了,私下里她经常用一把小刀模仿父亲的动作。
  直到十三岁那年,父亲决定将谢红叶嫁人。
  谢红叶当时还不清楚嫁人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若是嫁人,她很难再看到如此好玩的场景了。于是在媒婆登门的当天,谢红叶当着众人的面将平时用来练手的小刀捅进了公羊脖子中,没有犹豫,更没有迟疑,血液溅了她一脸。
  这是谢红叶第一次杀生。
  媒婆吓得从她家跑了出去,吵吵嚷嚷着将事情告诉了每一个上前询问的人。除过发泄心中的不满外,也是为了报复谢红叶——这丫头就是个嫁不出去的命。
  这与谢红叶所想不谋而合。
  她的父亲见唯一的孩子无人敢娶,不得不将所有的技巧教给谢红叶,希望她可以赚点家用。谢红叶很快就学会了所有技巧,并且比她父亲要出色的多,但赚来的钱连糊口都算勉强。
  旁人说:“女子阴气重,她们若是当屠户,牲畜的魂魄会久久不散,带来霉运。”
  这是谢红叶在发现另一件好玩的事,就毫不犹豫地抛弃一切上山的另一个原因——她也是被驱逐的人。
  要建立这样的一个地方,谈何容易?若是容易的话,谢红叶她们也不会至今缩在观音山顶,依靠险要的地形以躲避朝廷的攻击和百姓的驱逐。
  许多未成婚的男人,更是怨恨谢红叶抢了他们的妻子。
  谢红叶说:“建立这样一个地方确实不容易,眼下正好有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原本一头雾水的九湘在对上谢红叶那双眼睛后的几个呼吸间,九湘心中有了答案——夜色下,谢红叶的眼睛炯炯有神,没有半点老态,其中像是生着几缕火苗,而你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这团越来越炽热的火焰消失。
  “你是想——”
  何其大胆!
  九湘震惊于谢红叶的大胆,更震惊谢红叶的雷厉风行,在得知放火烧山的这半天时间内,谢红叶已经考虑好如何用这把火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她捉人上山,哪里是为了保护这个山头,而是为了——
  “你之前不是答应那个小道士,不会让这座山烧起来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我改变主意了。”
  谢红叶对于自己出尔反尔这件事不以为意,那是在听到消息后匆忙间说出来的话,但经过半下午的思考,尤其是在方才对九湘说过自己上山的缘由之后,谢红叶改变了想法。
  长期踞于山头,只需要一把火就可以彻底解决掉她们,就算这次不烧,下次也会烧。只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们不过一百人,偌大的观音山,她们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顾及不到的时候,她们会是什么下场?
  与其等候着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不如反手赌一把,掌控局面,以博未知的可能。
  九湘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系统,九湘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这个时候如烧开的滚水般沸腾着,为谢红叶即将要做的一切、为自己即将看到的场面而兴奋不已,难以平息。
  她说:“我助你。”
  不知何时爬到枝头的月亮睁大了圆圆的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红叶,像是震惊于这么一个屠夫出身的瘦小老媪居然有如此大胆、如此不切实际地想法。
  然后它看着瘦小的老媪向驻扎着军队的地方前去,身形敏捷,比之在山林中时毫不逊色。
  待在山顶数年,又需要在山间猎取山羊野兽,促使谢红叶练就了一副出色的身形,让她悄无声息地到了守夜的士兵的身后,手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对方的脖颈间,如她以往任何一次插入猪牛羊的脖颈间一样,连一声惨叫来不及发出便与世长辞。
  篝火在他身边噼里啪啦地响着,但他再也不能起身为这堆篝火添一把柴。
  另一个守夜者发现了异动,等他准备过来查看时,猝不及防间被九湘用膝盖压在身下,脸被死死地摁在了土里,只能咿咿呀呀挣扎出几个模糊的字,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九湘无法杀人。
  谢红叶看见了这一幕,才拔出的匕首上还带着温热的血迹就被她丢了过来,刀锋划破空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九湘摁着的人的脖颈间。
  感受着手下人迅速流失的体温,九湘将匕首拔了出来,又丢给了谢红叶。谢红叶用衣袖擦了擦上面还没褪去温度的血迹,将仍有余温的匕首放进了怀中。
  屠户用的刀都比较大,看起来就很凶狠,仿佛可以镇压那些死在刀下的灵魂。
  谢红叶用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这是她小时候用惯了那把小刀的原因,体型虽小,但这匕首杀人时一样可以露出凶狠的锋芒。
  二人向着目标人所在的帐篷走去,九湘可以直接进入帐篷内,无需穿过门窗。她三下五除二地将人捆个结结实实,然后提着人,打开帐篷的门,谢红叶就等在门口。
  带着朝廷亲封的荡寇中侍郎,二人又如鬼魅般离开了营地,手中提着的人并没有拖累她们的身形。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草丛里将要死亡的蛐蛐儿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伴随着突然嘹亮的一声叫喊,身后火光大亮,哄闹声从营地那边一拥而来。
  糟了!
  被发现了!
  月光皎洁到犹如给地面铺了一层白纸,一草一木在纸张上都十分明显,更何况两个在纸上移动的黑影。
  火光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都朝这两个黑影追了过来,距离近到九湘和谢红叶甚至能听到箭搭在弦上时的紧绷声。
  谢红叶丝毫不惧,她回过头挑衅道:“来啊,放箭!我和他一起死在你们面前。”
  声音中带着看穿人心的狡诈。
  他们不敢放箭。
  他们当然不敢放箭,箭搭在弦上只是为了威胁这个老妇,其中一男劝说道:“你跑不了多远,不如束手投降,饶你一条狗命。”
  外人看不见九湘,只能看见谢红叶正负着一个人前行。
  谢红叶身手敏捷,那是她一个人无负重的前提下,如今拖着一个成年男人,已经严重拖了她的后腿。
  身后那些人又都骑着马,谢红叶的体力再好,也无法与生来就注定奔跑的马抗衡。
  谢红叶不担心自己会被追上,她身上有人质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但这里即将到达与寨中姐妹接应的地方,她没有完全的信心能保护她们的安全。
  九湘也看出了眼下的紧迫之处:“你带着他与寨中姐妹汇合,我随后就来。”
  谢红叶没有推辞,她叮嘱道:“你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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