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丈夫的死确实跟姜去寒有点关系,但并非是女子说的这样。这么轻易就会被发现的手法,聪明如姜去寒,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医者可救人于病危,当然也可致人于病危。
  姜去寒只需要为丈夫的汤中添些补药,再佐之相克的食物,长期下来,自会身体不适,这时就需要求诊。
  医者根据病患的身体需求而配药,姜去寒只需要将里面几味药的药量减少,破坏药物中的阴阳属性,长期累积下来,足以使一个人病重。
  这时候,病重的人犹如浮在水面上的枯叶,不需要旁人费劲儿,沉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姜去寒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柴升阳不认为这些蠢货会察觉。他们十一年前没发现,十一年后更不会有证据。
  今日突降横祸,多半是张氏族人串通了这男县令,想要侵吞家产。
  他们狼子野心,自姜去寒的丈夫死后便一直盯着她的家产,即便过去了十年他们还是虎视眈眈。
  柴升阳正欲说些什么,男县令却做出了判决,像是迫不及待地想吞下猎物一般:“姜去寒意图侵吞家产,毒杀丈夫,按大宁律法,当——哎呦!”
  男县令捂着自己的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打了自己一下,他回头去看,身体两侧空空荡荡,距离他最近的师爷也在数丈开外。
  奇了怪了。
  继续。
  他道:“按大宁律法,应判处姜去寒……哎呦!”
  头顶的官帽被打得歪到了一边,两边的衙役见到他这副滑稽模样笑了起来,男县令恼羞成怒:“笑笑笑!笑什么笑!”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扶正了帽子的男县令怒气冲冲,这次就算是把他的帽子都摘下来,他还是要说。
  “张家妇人姜去寒罪不可赦,按大宁律法第三百七十二条,应判处她……”
  “哎呦!”
  只见他捂着右眼,再松手时,眼框上凭空出现了青青黑黑的一个圈。
  姜去寒眼底也带着笑。
  旁人看不见,她看得一清二楚,九湘坐在那案几上,男县令一有对她不善的苗头,她就一个拳头甩对方头上,让他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几个民众见此议论纷纷: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大人一说到判决就突然变得奇怪,八成是事情另有隐情。”
  “这大人该不会看上张家寡妇了吧。”
  “谁知道呢。”
  柴升阳听着众人的议论,她瞅准机会压下心中的慌乱:“一个人的证词也能相信吗?谁知道她是不是有意栽赃陷害,大人您难道不再查一查吗?如此草率结案,怕是很难服众。”
  众人纷纷赞同。
  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又被人如此质问,男县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可要别的证据,他一时间又拿不出来,若不是这些人从中搅和,他早就结了案,眼下正跟张家人分钱呢。
  事情陷入了僵持,就在男县令示意师爷给他想个能下台的折儿时,一道声音穿过人群传了进来。
  “我有证据。”
  在众人的注视下,来人丢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姜去寒是医者。”
  第67章 古代篇之姜去寒(四)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众人不由自主地分开了一条路,让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走到了大堂上。
  然后他对着男县令说:“我有证据证明,是姜去寒杀了她的丈夫。”
  “姜去寒是医者。”
  女医?闻所未闻。
  众人在这句话后开始吵吵嚷嚷, 犹如烧开的一锅水,沸腾个不停。
  部分人觉得姜去寒擅医而不行医,多半是心有不轨, 她的的丈夫肯定是她杀的;另有大部分人并不相信姜去寒擅长医术, 尽管知道她的父亲也是医者。
  围观的民众七嘴八舌, 终于有一人大声喊了出来:“姜去寒会行医?我们可不信。”
  医者在众人心底的地位极为崇高。
  首先, 医者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当的,想要成为医者,须得知天文地理、五行八卦、阴阳遁甲, 最重要的一点是, 要会读书。
  种种条件累积下来,成为医者虽不比中榜困难,却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读书、行医,这种男子做起来都万分困难的事情, 姜去寒一个女人而已,她又如何能做到?
  迷雾中的柴升阳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抓住这个话头, 她看向站出来的那个人, 质问道:“你说我家小姐会医术, 可有证据?”
  姜去寒行医是有规矩的, 她只医女人, 同时也要求所有病患不得将她的信息泄露半分。即便姜去寒不提, 这些病患也不会将这件事说给旁人听。
  她们跟姜去寒拥有同一个直觉, 直觉告诉她们, 如果将这件事说出去, 她们的一身病痛可能再也找不到缓解的方法了。
  既然这些病患不会说出去的话,那这些话全都是污蔑,全都是假的!
  柴升阳还存着一丝期待,期待这些都是张氏一族有意污蔑,九湘就不同了。
  作为局外人,九湘除了从书中知道了姜去寒的下场外,也从来人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端倪。要想给一个人泼脏水,方法多的是,何必要用一个大众都怀疑又很容易被戳穿的理由。
  除非……他是能够证明这个理由是真的。
  男县令一听这话,眼睛里顿时含了几分喜色,他语气难得和善:“你是何人?你说这姜氏使用医术害死了她的丈夫,可有证据?”
  来人跪地:“草民有证据。”
  一直沉默的姜去寒突然出声,“我确实看过几本医术。”
  事已至此,姜去寒也不再隐瞒,“张郎死后,我悲痛欲绝,这才买了医书,研读了些时日,想着日后再有亲人病重,我可以帮上一二。”
  男县令像是抓到了某种把柄,他迫不及待地追问,“你那侍女为何要说你不会医术?”
  姜去寒神色未变,在几个呼吸间,她就想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若看几本书就会医术的话,那这世上岂不是人人都是医者?我学得甚浅,当然不算是会医术了。”
  “还有,”她转头看向来人,“我会医术不假,可那都是张郎故去之后的事情了,你又如何能证明是我杀了张郎?我更想问的是,就算张郎在世时我已然习得了医术,又和张郎的死有什么关系?”
  九湘惊讶于姜去寒释放的迫人气势,明明她的动作没有变,说话的语气也一如既往。
  来人反驳道:“你怎么能跟别的医家比?你是个女人。”
  姜去寒问:“女人怎么了?”
  “女人,惯来喜欢使用阴诡手段。”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男县令摸着自己的胡须,丝毫不觉来人说的话是何等荒谬:“是如此。”
  这是定了罪了。
  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她害死丈夫的证据,是她技不如人,做得不够妥帖,以至于漏了马脚被人捉了出来,她认。
  可这些人明明没有证据,却个个都像是亲眼看见她害了丈夫一样。
  姜去寒对此感到不解。
  会医术,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迎着众人的指责,姜去寒的声音中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更不会服软:“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了丈夫,证据呢?若仅凭着几句话就定了我的罪……”
  姜去寒抬眼,她的肩背愈发直挺:“我不服!”
  男县令上半身向前倾着,又圆又小的眼睛中仿佛淬了毒:“你会医术,就是证据。”
  话说完,男县令又坐直了身体,不顾姜去寒的意愿再一次宣判道:“张家妇人姜去寒毒杀丈夫,罪不可赦,按大宁律法第……”
  话没出口,又被九湘一拳打了上去,伴随着惨叫声,一颗沾着血的牙从他嘴里滚了出来。
  九湘将牙踢到一边,心中只觉荒谬。
  来人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高喊:“她会的不是医术,是妖术!”
  听见这话,九湘的心猛地下坠,还没反应过来的她下意识制止,却是迟了,那人倒豆子一样将肚子里的话倒了出来:“大人!她会的不是医术,是妖术啊大人!”
  尽管已经迟了,走到近前的九湘还是要动手,防止他说出更多的话,谁料姜去寒看了过来,制止了九湘的行为。
  姜去寒的眼梢结上片片冷霜。
  今天她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所以她要看看,她要看看这些人会给她编排一个什么下场。
  一连四次,每次要对姜去寒下判决时,他就会莫名其妙遭到攻击,一次比一次严重。听见来人突然说这话,男县令捂着脸含糊不清道:“快细细说来!”
  余光瞥见姜去寒时,他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头发都立了起来。
  “大人您刚刚受到攻击,正是此妖女在使用妖术!”
  说话间,以姜去寒为中心,众人已经退到了数米之外,生怕姜去寒也将妖术用在他们身上。
  来人继续道:“昨夜我的妻子难产,是她突然闯入,将孩子从肚子里面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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