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宫人驱马车接二人入宫,他掀起帷帘看路上风景,“希望此行休要闹出什么岔子才好。”他看着在他肩上熟睡的沈清沉出神,伸手抚与他十指紧扣的手,“多希望能与陛下待得再久些。”
许段笙将头微微侧过,脸颊倚着她头,直到马车停下,他才不依不舍地抬起头,摇晃着牵她的手,“殿下,该下车给母上请安了。”
沈清沉迷糊地睁开眼,嘴里呢喃:“嗯…?我还想再睡会。”她已许久没有这般放松地睡懒觉了,她发觉似乎只有在许段笙身边,她紧绷的神经才能放松些。
她也开始有些依赖他了。
许段笙听她嘴里黏糊声音,自觉她似三岁孩童,不由得嗔笑:“陛下休要说些呓语…这可是在宫中,让人听了去可是要闹笑话的。”
“笑罢…他们可没有我的懒觉重要。”即便不情也不愿,沈清沉还是揉了揉眼睛,一顺衣袖下了马车。
“沉儿过来,”宫人领着两人进御书房,沈从云一见沈清沉便停下手中批改奏折的笔,迎上前去抚她脸颊细细检查,“可有大碍?”
沈清沉望她将眉紧锁,如寻常母亲般上下摩挲她身子,生怕她磕了碰了。除却她一身凤袍,沈清沉都几近要忘了站在她面前的是当今天子,“无碍,有劳母上挂心。”
她牵着沈清沉的手到一旁坐下,手搭在沈清沉手上不时轻拍,“无碍便好,那急信传来,朕当真是揪心。可朕要务缠身,实属不便出宫探望,只遣那韦国师替朕好生照料你。”
顺着她的话语,沈清沉望向案边堆积如山的奏折,这帝王也非好逸之人,这民间又为何这般疾苦,“母上日夜为国事操劳,也需保重凤体好生歇息才是。”
“那山洞间的硫磺,竟是徐少保所为,其心可诛。”沈从云此次唤妇夫二人进宫,除了心挂女儿,自也是为这硫磺案而传召,“成婚过后,沉儿身子也利索许多,如今也能凭借自身本事探此大案了。”
论功行赏,她自该奖励沈清沉些什么,可作为在帝后膝下万千宠爱的长公主,又实在什么也不缺,“只是不知,沉儿可想要些什么?”
“权。”沈清沉毫不犹豫地应答,调查此案时大理寺看在韦国师的交情上,没少为她行方便,事事以她为先,若非如此,此案也未必能如此快侦破。
尝过了权力的滋味,她便也清楚,有地位并不一定能给她带来便利,但权力一定可以。
“权?”帝王向来对这字十分敏感,沈从云也不例外,毕竟历史上外戚当道,宦官专政,也都是由这“权”起。
沈清沉看她眼神闪烁,似是站在她心中那杆秤的一端,“母上莫要误会,只是臣女近日的经历让臣女察觉,这探案甚是有趣,只是想寻个权位,让臣女好生过探案瘾罢了。”她虽知若非系统,她定不会走探案的路子,可以“兴趣”为幌子,是最直接了当也是最容易打消帝王疑心的借口。
沈从云摩挲着下巴,沈清沉便知她这话术属实奏效,可等她思忖半晌,却又眼下一沉,“只是这……一众大臣皆为科举考取的功名,若以长公主身份空降大理寺的第一把交椅,只怕会惹众怒,犯众憎。”
“诚然,既如此,何不另立部门,独力于制度,另作臣女手下管辖呢?”沈清沉早已料到会有这一问,既然领导发话,她便顺理成章将这方案呈上。只提出问题,领导或许不会理会,可若有切实可行的方案,那便另当别论了。
“既然大理寺沉儿用着顺手,那便去寻一二帮手罢。”没想到这母上对自己甚是大方,连这种探案的精英苗子也可以随意取用,沈清沉不禁赞叹这原主除了这身子不好,那简直是哪哪都好。
自穿越以来,沈清沉侦查数个案子,最令她头疼的莫过于嫌疑人与死者的背景。
因此,她在大理寺挑选的都是些消息探子。
“虞鸢参见公主。”沈清沉随宫人前去参看这大理寺,却被一袭红衣拦下,“虞鸢斗胆自荐。”
她只用簪将发盘起,脸型十分凌厉,单膝跪下眼神坚毅地望着沈清沉,“你…?是男儿身?”
她的声音粗犷,再看她清晰的下颌,很难将她与女身联系。
“非也。”只见她将簪子取下,青丝披于肩上,又从颌下将脸撕开,露出一副柔和女相,那声音也随之变化,虽非清甜嗓音,却与那粗犷声线判若两人,“下官乃女儿身。”
未等沈清沉收起诧异眼神,一旁的许段笙便已拍掌叫绝:“此等法术,段笙只在戏法班子见过,当真是出神入化。”
如他所言,沈清沉也觉此人是人才一等,“你可还有第三张脸?”
只见她一挥衣袖,撤步回身,脸上便又出现一张新的皮相,“只要殿下需要,即便是千万张脸,虞鸢也能变来。”
沈清沉上前去摸她下颌,却未能寻来那脸的接缝,她又仔细勘探,始终无法识破这戏法。
你总不能是绑定了换脸系统吧?
“妙哉。”她欣赏虞鸢自荐的胆识,却更倾佩她这等出神入化的手艺,大方地将她纳入麾下。
以后若是需要些卧底等角色,她便派上用场了,一想到这,沈清沉不自觉地在脑中脑补万字卧底剧情: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再回过神,便是许段笙牵着她的手游夜市,“这民间这般热闹,若我两只不过是寻常妇夫,便也能日日牵着手逛闹市了。”
“休要说些胡话,本宫难道陪你的时间还少吗?”
那人却愣神,回身牵起她手,用食指在她手上闷闷画圈,眼角似要沁出泪来,“段笙只不过是想独占公主罢。”
绿茶的杀伤力总是这样巨大,沈清沉自也招架不住,“是是是,今夜都由你独占,莫要将嘴瘪作茶壶样了。”日夜看他撒娇,说些不似夫道人家该说的胡话,沈清沉却也不觉腻,多半是他这张俊俏销魂脸的功劳罢。
“都来看戏班子耍活咯!”路上行人听那吆喝,便都拥上前去。
有人甩着碗碟作杂耍,有人用脚顶着伞翻转半日未落,但说到打赏最多的,当属那会喷火的小伙。
那小伙皮肤黢黑,嘴里含着油水不时从嘴角滑落,手持着火把,只用嘴一喷,那火把便将喷出的火油引燃,壮观极了。
“小娴,再添些来。”那人接过旁人送来的酒壶,里面装着大抵是些火油罢,他用嘴咬下壶嘴,将那壶中油蓄在嘴边,又做着同样引人注目的喷火戏码。
只是这一次的演出,是他的谢幕。
行人纷纷被那灿烂火光吸引,浑然未觉那人已晕厥倒地,火把倒在他身上,由于嘴角放松,嘴里的火油全都沁在身上。大火迅速蔓延,将他浑身烧透。
这一刹,他比那喷出的火光还要瞩目。
“不好……”沈清沉最先注意到他,大喊着“救人!”
路边热心的商人端来水盆,可水对于火油燃起的熄灭并不起作用,众人只可在忙碌中看那戏子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火光中化作枯骨。
“公主……”许段笙看着愣怔的沈清沉,轻声呼唤,却不知她此刻正为自己往日没好生了解消防知识,只知水对液体燃烧灭火无用,却不知如何才能将其熄灭,只得生生看戏子被烧死。
她恨自己的无用。
第21章 戏子自燃案(二)
“阿努!”尸身旁跪着掩面哭泣的是方才递油瓶子的女人,“没有了你……我们戏班子该如何作好?”
沈清沉却觉她话语讽刺,人都死了,她却只在乎自己的戏班子吗?
【已为宿主接取任务:戏子自燃案】
到底是调教过通些人性的系统,这次的提示远比沈清沉不祥的预感来得还要早些。
“阿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虞鸢。
她的眼泪远比那女人来得要真诚些,再加上她身子不自觉地抽搐,沈清沉不觉得她像是在做戏,便上去轻拍她的一耸又一耸的肩膀,“你可认识死者?”
“认识……下官本也是戏子出身。”沈清沉自不意外,毕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若说她没些个当戏子或杂耍的经历,那才当真是谎话。
“本宫怀疑他的死另有蹊跷,你大可与本宫仔细说道。”见沈清沉严肃的神情,虞鸢更是觉得自己的斗胆自荐是值得的。她虽不知为何沈清沉觉此事蹊跷,可沈清沉见微知著,她只觉自己跟对了人。
“下官自小便流浪坊间,说来惭愧,也只识些偷骗之道。”她讪讪笑着垂下头,接过许段笙手中帕子拭泪,“日子是在进这戏班子才好起来的。”
据她所言,她行窃撞上了老班主,被老班主当场识破。可那人非但没有怪她,反而问她,可想用这些手艺做些正事。从此她便随这老班主天南地北,老班主教她识字与戏法。直至老班主辞世,她与少班主不和,才出来考功名寻出路。这陈努便是当年与她一同走南闯北的戏子。
看着曾经与她搭档的那旧友,如今躺在这京城的初春,再没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