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右边的地则是孙兰孙小娘家的,小娘家只有她自己和一个三岁的女儿,她汉子前年摔断了腿,伤势严重,家里的钱也不够治的,去年就一命呜呼了。
  这儿的地嘛,孙小娘有空会来锄锄。今儿个估计是家里有事,没有来。
  孙小娘身体也不行,白潋和张铁两人有时看不过去,就会帮帮忙。
  “谢谢三婆婆。”白潋乖巧地说。
  这奶奶是村里年纪第三大的老奶奶。这个年代能活到七十岁,已经是极其长寿了。要是谁家里有个长寿的老人,那这户人家都会以此为荣。
  所以他们有的也会用年纪的排序称呼老人家。
  “谢嘛呢?”老三婆有些不高兴,脸颊的皱纹直往下拉,“听铁娃他娘说,你还给了好多钱是不是?”
  白潋边吃边点头,抬起头干笑几声,又埋头继续吃饭了。张铁她家平时吃肉的话也会给她带,要是只给那么点,她也不好意思吃啊。
  张铁嘴里的饭还没吞下去,他知道他奶说起这个会停不下来,就忍不住开口,“好啦,奶,你快回去吧,外面晒呢。”
  “晒得慌了。我走过来,真是热得要命!”老三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慢悠悠地走到两家人的地旁,忍不住哎哟一声,“小潋好争气!比铁娃干得都强。”
  张铁一噎,脸上臊得红彤彤,也不怪他奶这么说,今儿早白潋是真像头牛一样。
  两个年轻人吃着饭没有搭话,老三婆又慢慢悠悠地走到树底下,看看两边又看看他们,“你们知道不?村里的私塾扩得更宽敞了。”
  “这不是去年说的事吗?早听过咯,耳朵都起茧子了。”张铁不知道他奶问这个干什么,“怎么滴?奶,你也想上?”
  “你这个臭小子,你奶我都快入土了,净说混账话。”
  “咦?那是不是要多请一个夫子了?”白潋想到这个,遂问出口。他们村虽说不上多穷,但也称不上太富,自古来他们这些小村子教书的,都是一些失意的读书人。
  他们村里识字的不多,读过书的就更少了。现在上私塾的,也只有村里六七个小孩。
  至于其他的小孩,大多都是帮着家里干活的较多。
  要是扩建,估计得请个新夫子,现在私塾教书的只有陈老夫子一个呢。对付那么多的调皮娃娃,一个老人家怎么忙得过来。
  “是哟。”老三婆婆的注意力被拉回来,笑眯眯地说,“听说马上要来的教书先生,是从益州来的。”
  这话让白潋和张铁都一愣。他们出门最远的地方,就是隔壁的镇子了。
  益州那是真没听说过。
  老三婆一扬眉,但她老得连眉毛都不见几根了,气势也不是很足。
  “长安,京城知道吗?”
  白潋和张铁说,这个他们知道。
  “扬州知道吗?”
  白潋点点头,这个她也知道。
  张铁迟疑,也跟着点头。
  “长安皇上在,它是第一,扬州钱最多,它是排在长安后面。益州,钱第二多,排在扬州后面。”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俩傻孩子。
  “益州那么有钱,先生怎么会过来?”张铁质疑。
  老三婆摆摆手,“不知道啊,可能想不开吧。”
  “那里离我们村,肯定很远。”白潋望着南边,心里对这位还没见面的教书先生,已经产生了敬意。
  老三婆嘬着旱烟杆子,“可远嘞!”她朝掌心啐口唾沫,把烟丝按得紧实,“前儿个听学堂陈夫子说,先得在江面上晃悠二十天船板子,骨头都颠散了,下船还得再坐二十天木头轱辘车,后腰能酸得直不起来!”
  “到时候村长和里正肯定会招待他的。”张铁把碗里的饭刨干净,让他奶别操心了。
  “急什么?”老三婆瞪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就把你这臭泥洼撵去读书了。”
  “我可不去,我要种地。”张铁挥挥手,坚决道,“我又考不上童生,更考不上秀才。不去不去。”
  “泥娃。”老三婆接过两人已经吃光光的饭碗,又忍不住给了张铁一呱嘣,往回走了。
  “哎哟。”
  白潋在旁边偷笑,休息了一会儿,拿起身边的锄头,又继续干活去了。忙到太阳下山时,白潋才就着落日回小茅屋里。
  哼着歌儿,结果碰到了蹲在门口的村长。
  “潋娃娃!”老村长拄着枣木拐杖颤巍巍站起来,“可把你盼回来了,日头都要钻进山后头咯!”
  第2章夫子我来了
  白潋见到村长如此这般,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赶紧问道,“怎么了村长爷爷?”
  村长却是没直接回答,而是用拐杖戳了戳白潋布鞋边的土,语气有点心疼,“累不累?女娃娃晒得都黑咯。”
  听到他这么说,白潋瞅了瞅自己的撸起袖子的前臂,她的皮肤确实算不上白。
  这儿的风气并不过于传统,虽然对于女人的着装也有要求,可挽个袖子露出一点皮肤来,也没人在意。
  毕竟庄稼人嘛,地里干活露皮肤的多了去了,只要不过分,谁在乎呢?自己在乎还可以说是自我要求较多,别人在乎是多管闲事不正派!这是白潋一贯的想法。
  村长更是如此了,他从小看着白潋长大,把白潋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孙辈。
  “晒太阳哪有不黑的道理呀?要是我白了,那才奇怪。”白潋扶着他慢慢走到自己家里,拿出个椅子给村长坐下。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白潋紧接着问。
  村长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想起自个儿来的由头,笑道,“瞧我这记性,一唠嗑就把正事给抛脑后了!头一遭来,是惦记着你身子骨咋样,吃饭香不香、干活儿还有劲儿不?再就是还真有件事,得你来搭把手。”
  “村老爷爷你折煞我了。”白潋皱着眉,“怎么这么客气?您直说就好。”
  村长笑了笑,“这么直接?真不再合计合计?”
  闻言,白潋有些警惕,不过马上她十分轻松地说,“您又不会害我,怕什么?”
  见她这样,村长更是哈哈大笑,“好好好。你知道咱们村里马上要来个新夫子的事吧?再过几天,新夫子就到了。可咱村马上要祭土公了,我们几个走不开,陈夫子年纪大了,就想着找你们这些年轻人去。”
  老爷子伸出三根手指,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听说新夫子比你大不了三岁的模样,到时候夫子在前边的桑麻镇落脚,我觉得你比较稳称,到时候你和在私塾里读书的陈平安一起去把夫子给接回来。我们就在村里等你们,好好准备给夫子接风洗尘!”
  白潋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她仔细想想,“爷爷,我一来一回,还要等新夫子,得花上两三天时间。马上就要播种了,万一正好错过了时间,这——”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村长抚了抚稀少的白胡须,“庄稼是我们的命,我肯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放心去吧。”
  白潋露出了笑容,从角落里找到种子交给了村老爷。
  “这是葵菜种。另一亩地我打算还是像去年一样,种红薯了。”
  红薯不用种子种。挑好红薯埋进暖苗床,等长出薯藤后剪成小段,斜插到地里,浇透水。这样种出来的红薯又大又甜。
  两人相视一笑,很是愉快。
  白潋想到老三婆的话,好奇地问,“爷爷,咱们村离益州那么远,益州又那么有钱,新夫子怎么跑到我们这边来呢?”
  村长沉思半晌,也很疑惑地摇摇头,“我也想不明白啊,或许是什么穷则管好自己一人身的,富就接济天下吧。就是陈夫子经常说的那句话。好像这个新来的夫子,和陈夫子有什么关系,前段时间给他来了封信。对了,那夫子姓伏,伏棂。记住咯。”
  “这样啊。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明儿正午,陈平安来找你。”村长摸了摸胡须,拿出一个小布袋,“这里边有半贯,到时候你瞧着,看要等几天。”
  白潋摆摆手。村长把布袋塞给她,“要是在那边待久了,就住客栈去。你们去办事,当然是村里出钱。到时候有剩下的,还来就好。”
  白潋认真听着,只好点点头,“我一定把夫子带回来。”
  “咕咕咕——”白潋的肚子叫了,准备去生火做晚饭,“村长爷爷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啦。”村长站起来拄着拐杖,“不要老是吃稀饭,多放点米,等过几天我给你送点来。”
  又老又沧桑的声音出了门,越走越远。
  白潋送他出去,等人走远后,才回到屋里。把自家的东西收拾收拾后,白潋起火做饭,草草吃过后,烧水清洗了一番。
  许多权贵都是五日一洗沐,多的五日两次。
  有钱人出汗少,可庄稼人和他们可不同,每天都出那么多汗,浸得汗涔涔的,要是五天才洗一次澡。身上的臭味都能把作物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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